北美原野

用詩一樣的激情去擁抱詩一樣的生活!
個人資料
北美原野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人在旅途(小小說)

(2015-09-28 19:11:19) 下一個

人在旅途(小小說)
By:原野

       早上要上班了,大衛照著鏡子看著與日俱增的抬頭紋,再看看由大學時代的茂密的烏發變成現在貌似蘋果皮一樣的“不毛之地”,不禁感歎道:歲月不饒人啊!
       10年前,由於不習慣國內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指鹿為馬,大衛帶著太太芊惠和女兒橋橋從北京移民到多倫多,回想過去的歲月,大衛的變化可說是天翻地覆,光從身材看,出國之前身寬體胖,呈麵包狀,而現在的身材呈排骨型,是經常運動的結果,更不用說從一個堂堂的正處級幹部“淪落”為現在的IT打工族來起早貪黑養家糊口。可他卻樂在其中,他常常說:“天生我才必有用,不去做官去打工”。尤其來到多倫以後又無憂無慮地生了個“龍鳳胎”的雙胞胎,這讓大衛喜出望外,也讓家裏的老父老母心花怒放。從此真正過起了“老婆娃娃熱炕頭的”日子,當年剛畢業時壯誌淩雲,雄心勃勃的萬丈豪情好像變成了一個世紀以前的事,偶爾舞文弄墨寫點日記感想之類的,跑跑部,打打球,算是業餘愛好。芊惠更是夫唱婦隨,相夫教子,全心全意做著“全職太太”的工作,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樣。
      轉眼橋橋長成了青春少女,亭亭玉立,落落大方,長長的瓜子臉,兩隻會說話的大眼睛著實迷人。阡惠自豪地對大衛說:“女兒的漂亮勁隨我,聰明勁隨你,你不覺得咱們那兩個雙胞胎也是這樣嗎?”大衛笑嗬嗬地說:“有其父必有其女!”
        “叫你臭美吧!”芊惠嬌嗔道。
      多倫多的六月,張開了迷人的懷抱,人見人愛。天氣不幹不濕,不冷不熱,和煦的微風輕輕滑過人們的笑臉,花的芳香四處飄散,朵朵白雲慢悠悠地飄移在湖麵上藍天的倒影裏。一望無際的綠色充滿生機,夏天來了。
     最近大衛連續加班攢假,因為計劃6月底等橋橋初中畢業典禮後全家5口回國探親。自從這個胎龍鳳出生後快五年了還沒回去過,這次回國也算是讓兩個小家夥“認祖歸宗”一下。
      橋橋初中畢業典禮結束,學校要組織一個派對晚會,阡惠在家照顧兩個小的,脫不開身,約好晚上9:00大衛加完班直接過來接橋橋回家。那天晚上,交通格外得擁堵,開車比平時多花了一倍的時間,當大為心急如焚約9:40到達時晚會現場時已人去樓空,看不見橋橋的影子,頓時心裏有點發慌,他急忙打回家,太太說:“女兒沒回來,不是說好等你嗎?”他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在周圍仔細地找了幾遍,除了陣陣晚風吹向他急得冒汗大腦,別無所獲,此刻除了無名的自責外他自言自語地說:“要是早給女兒買一個手機該有多好啊!”他慢慢開著車沿著步行回家的路希望能看到橋橋,可是一路沒有發現一點蛛絲馬跡。他推測著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越想越害怕。回到家,不顧一切地聯係了所有和橋橋有來往的同學,恰巧鄰居同學小茜媽媽打來電話:“大衛,你們家橋橋回來了嗎?我家小茜還沒回來,我看看是不是她倆在一起。”
      大衛說:“我正要到你們家找橋橋呢,說好晚會結束我去接她,可晚了幾分鍾,卻沒見到孩子,剛才我打電話問聽他同學莉莉說晚會結束後她倆在一起。”
      小茜媽媽激動地說:“都快10:30了,這麽晚了,就是走路也該回來了,平時走路也就是7-8分鍾的樣子!”
       大衛說:“兩個孩子在一起不會出事吧?”
       “可千萬別這麽說!小茜說好的晚會結束她和同學自己走回來的。”小茜媽緊張地說。
       女兒莫名奇妙的突然“失聯”,讓大衛和芊惠像熱鍋上的螞蟻。大衛的痔瘡似乎又要發作。正在考慮打電話報警時,家裏的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是警察局的電話。他發瘋似地狂奔而至,一個警察嚴肅而冰冷的麵孔問道:“Are you Qiaoqiao's father?" 
"Yes,I am."大衛緊張地回答道。
       驗名正身後,根據要求大衛用生硬的英語慢慢地配合警察做了詳細的筆錄。之後,得知了那晚橋橋“失蹤”的過程:
       原來,晚會結束時已是9:20,橋橋等不見爸爸,茜茜約她一起步行回家,她沒有多想也就答應了,想著幾分鍾就到家了,回去給爸爸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兩個小女孩走在夜間昏暗的人行道上,突然路邊的一個正在行駛的紅色跑車戛然而止,車上竄出兩個黑色的彪形大漢,閃電般地扯住了兩個女孩的手往車裏猛拽... ...“Help,Help!"橋橋和茜茜下意識地嘶喊著。這時恰巧跟在後麵不遠處的體育老師蘇珊聽見了急促的呼叫,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衝去,她便衝邊喊“Stop,Stop!!”歹徒聽見了蘇珊洪亮而憤怒的聲音,再加上橋橋和茜茜的激烈反抗,一看形勢不妙,倉惶逃竄,離開時惡狠狠地自言自語:“It's a bad day!"
       蘇珊趕到了現場,兩個女孩已被嚇癱在地,她定晴一看驚奇地問: You two?!where are your parents?"來不及多問,蘇珊快速撥打了911。15 分鍾以後,橋橋和茜茜被護送到了警察才免去了更大的悲劇。
      很顯然這是一起典型的性侵未遂事件,去年聽說過國內的同學的女兒被人攔路搶劫並奸殺,他都不敢相信,現在這樣的事居然正在自己的頭上發生。大衛感到後腦勺發涼,無比後怕,他心想:如果當時沒有蘇珊老師的出現會是怎樣?如果女兒落入色狼的手掌會遭受怎樣的蹂躪?如果寶貝女兒失蹤他們未來的日子會是怎樣得暗淡無光... ...。警察告訴大衛,橋橋是不幸中的萬幸,每年像這樣的少女遭到失蹤,性侵等好幾百起,基本上都是沒有得到父母應有的監護所致。
       警察把橋橋交給了大衛,大衛緊緊地抱住女兒,淚如雨下:“寶貝,都是爸爸不好,沒有按時來接你!”
      “爸爸,我好害怕!”橋橋怯怯地說,憂鬱的眼神裏充滿了淚花,臉色蒼白得像張白紙。
     “別怕,寶貝,爸爸帶你回家!”
      大衛帶著女兒離開警察局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芊惠已迫不及待地等在門口,看見女兒飛也似地撲過去抱住橋橋:“寶貝,你終於回來了!餓了吧,媽媽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餡餅。”
     “媽媽,我不想吃,我好害怕!”
      橋橋走出衛生間,看著熟睡的雙胞胎弟弟妹妹,想和往常一樣抱抱他們,而現在她提不起任何精神,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仍然曆曆在目,讓她恐懼不已,她又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月亮孤獨地掛在天邊,靜靜守候著人們的夢境,而那夜,大衛無眠,芊惠無眠,橋橋無眠。
      由於遭到了突然的驚嚇,橋橋受到巨大的心裏創傷,需要強製接受心理輔導和治療,連續一個月,而大衛作為監護人則被要求全天候陪伴照看女兒,而且每過兩小時要向警察局匯報橋橋的活動狀態直到警察局認為沒必要。
       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徹底打亂了大衛全家的回國探親計劃,這是大衛做夢也沒想到的。
       “我們的飛北京的機票是後天的,那該怎麽辦?”芊惠迷茫地問道。
       “隻有退票了,我隻有兩周的假期。”大衛沮喪地說。
       爸爸媽媽滿心歡喜地盼望著大衛全家10年以來的第一次回家探親,媽媽天天在家掐著指頭算著。
      媽媽:“他爸,再過兩天咱兒子全家就回來了,再給你多帶來個雙胞胎孫子,你快把房間再收拾收拾!”
      爸爸:“這兩天天天收拾,收拾得像賓館,要不你過來檢查檢查?”
      這房子還是大衛出國前在單位賣的福利房買的,三室兩廳,他們出國後,就讓爸媽搬進來住了。媽媽走進收拾好的兩個房間,一個給孫女橋橋準備的,另一個大房間擺兩張床給大衛夫婦和兩個雙胞胎的,看著全是嶄新的被褥,媽媽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橋橋。“長大後我要掙很多很多的錢給奶奶買好吃的。”橋橋的天真而可愛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橋橋是媽媽一手帶大的,直到她三歲時隨大衛芊惠出國。媽媽對爸爸說:“也不知道我的孫女變成啥樣了,她還認識我們嗎?都快十年沒見著了。咱們的那個雙胞胎是不是還是像照片上那樣,一個像你一個像我?”這時她多麽希望大衛全家一個不少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電話鈴響了,是大衛打打來的。
      “什麽,不是說好的明天回來嗎?”媽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不巧,橋橋昨天上樓梯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醫生要讓她在家休息半個月”大衛隻好製造這個善意的謊言。
     “孩子沒事吧?”媽媽顫抖地問道。
     “沒啥大問題,隻是需要休息”
     “把媽嚇了一跳,你們給娃煮些骨頭湯,讓娃早點恢複!爸媽天天盼你們回來啊!”
     “我們也沒想到會有這事,等橋橋好了,我邀請你們來多倫多,到時你和爸就可以見到你們日思夜想的孫子孫女了”大衛吃力地說道,最後也沒忘記補上一句“爸媽要保重身體。”
      “你們把孩子照顧好我們就放心了!孩子好了,別忘了給媽打個電話。”媽媽眼裏擒著淚花,臉上皺紋抽搐著。
       按原計劃,這次回國,大衛還要參加大學同班同學的畢業25周年聚會。這次活動是由他的班長何劍半年以前就全權張羅主辦,大衛作為“海外華僑”被隆重邀請。之所以被“隆重”邀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衛當時在班上是團支部書記,算是和何劍是“老搭檔”。何劍大學畢業時已是學生黨員,是屬於那種“品學兼優,根正苗紅”的一類畢業生,處事圓滑老練,畢業時同學們一致認為他“前途無量”。果然,畢業25年何健同學已被晉升為廳級幹部,主管科技口的各種業務,絕對“不差錢”,主辦這次同學聚會不過是小菜一碟,所有費用包括住宿他一人全包。
      “突然回不去了,怎樣給何劍解釋呢?”大衛問自己。
      “就給他實話實說,反正你們個人關係也不錯。”一旁的芊惠插嘴道。
大衛眼裏充滿血絲,撥打了何劍的手機,電話裏傳來了“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又撥通了另外一個同學丁善勤的手機,丁善勤是大衛大學裏32個同班同學中唯一的一個博士生,他和何劍聯係比較密切。
       “我昨天還和他一起吃飯說到我們同學聚會的事提到你呢,我把你回不來的事也轉告給他,你也可以一會接著打,也許他正在開會。” 丁回應大衛的詢問。
      往後的兩天,大衛連續向何劍撥打了N個電話,但從來都是“你所撥叫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候再撥”。大衛有些納悶:“難道領導換手機了?”他聽說現在許多領導都在換手機號,就是因為太多的電話進來求辦事。他想著晚上再向丁善勤確認一下並得到何劍的新電話號碼。
       吃過晚飯,給警察局報告完橋橋的情況,大衛恰好收到了丁善勤發來的郵件:
      大衛好:
      我這兩天也一直聯係不到何劍,今天意外得知他被雙規了,據聽說和前段時間的巨額受賄案有關。如此突然我們都沒想到,這樣一來,由他張羅的同學聚會的事也就暫時泡湯了,最起碼要往後推遲了。國內官場很複雜,何劍幾次和我一起吃飯都要感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搞純學術,還好沒那麽多爛七八糟應酬的事,平時就是在實驗室裏呆著,偶爾發表一兩篇論文,也算有點成就感。
       你在國外生活,和國內不同。有空我們細聊,你們在外全家多保重。
祝好
康安!

善勤
6月30日 北京

     大衛讀著郵件,仿佛看到了大學時和何劍一起在足球場上生龍活虎的身影,看到了同學們在運動場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喝彩和呐喊聲,再回想畢業以來一路走來的難忘歲月,他眼睛濕潤了... ...。
     在朋友的介紹和鼓勵下,大衛和芊惠終於第一次來到了教堂,牧師精神飽滿宣讀著經文:         
      惟有聽從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靜,不怕災禍——箴:1:33    
      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裏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太:11:28
      大衛回到家,在他的久沒動過的日記本上寫道:人在旅途,走過不同的風景,而不同的風景,帶給每個人不同的故事。(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