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侃微信群3+1
==第一則,好開心,奶奶熊
我喜歡獨自安靜讀書寫字,也喜歡三五好友相聚談笑,對群眾運動從來就是敬而遠之的。“敬而”,是因為群眾裏必有真知灼見之人;“遠之”,是因為群眾一運動就少有真理和思想的了。
某日聽說有微信,這玩意兒好使,甚喜;再聽說微信還有群,於是也歡喜入了群。入群後才知,這微信有群,如群眾有運動,那“信”可不是“微”字可冠之,它有鋪天蓋地,左右合圍之勢,讓意誌薄弱者必魂不守舍。
來了一個“不靈”(微信鈴聲),打開一看,“親,我好好開心喲!”群發49人,大概是朋友的朋友發的,不認識。正思忖著是否該禮貌地去問個好,“不靈,不靈,不靈…不靈”,29個“不靈”回應“好好開心喲”,於是我懷著謙意作罷。
又來了一個“不靈”,打開一看,“他奶奶個熊,有人插隊!”群發50人。大概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也不認識。正思忖著是否該仗義地去附和一下,“不靈,不靈,不靈…不靈”,30個“不靈”回應“他奶奶個熊”,於是我又懷著謙意作罷。
每天有無數個如此這般的“不靈”收到。我是從不暈車也不暈船的,最近常有些頭暈,大概是暈了“信”。
==第二則,夜半奶茶
某晚,因跟人約好第兩天早起爬山,於是在手機裏設好鬧鍾早早上床。熟睡中一聲“不靈”把我驚醒,
“不看它,我明天要早起,”我心想。“不靈”緊接著又來一個,“還是不看它,不然就清醒了,”我堅持著。“不靈,不靈,”清清脆脆地連著來了兩個,看來微信群眾正充滿激情,一時半會兒靜不下來了。
去把微信靜音吧!那就要去摸眼鏡帶上,再進入去設定,弄來弄去,一興奮會睡不著的;去關機吧!那就聽不到鬧鍾聲了;去另找個鬧鍾吧!那會把人弄得更清醒了;正猶豫著…,“不靈”,又來一個,我急起身,抓起iPhone走去隔壁房間。
隔壁房間有床有被沒人睡,正好用被子把手機捂嚴實了,上麵再壓兩個大枕頭,出來時把門帶上了。不行!要留出個門縫讓鬧鍾聲可以傳出來,於是又退回去,小心地用手量著,留出一個拳頭的空隙。
回到床上,甚感心靜氣順,過去好一會了,一個“不靈”也沒有。
不好!怎麽一個“不靈”都沒呢?也許“不靈” 真的沒有來過,可為什麽把手機移到隔壁後“不靈”突然地不來了呢?也許“不靈”來過隻是聽不到,那麽是被子捂得太嚴了還是多壓了枕頭呢?或許是門縫留得小了,我心裏忐忑不安起來。這時候真希望有人能發個微信來,讓我的手機在被子裏“不靈”一下。無論是“好開心”還是“奶奶熊”都可以。不幸的是,這一夜再也沒有“不靈”來過,因著沒有了“不靈”,我也沒有了好睡。
鬧鍾響了,天還是黑咕洞洞的,我跳起來直奔隔壁,迫不及待地掀開被子,抓起手機去看昨夜的微信內容,原來有人在國內喝奶茶:“老子有錢了,喝一杯倒一杯…。”(中國的下午正是美國的深夜)
於是我立即把微信靜了音,而且第一次感到,自己是意誌薄弱者。
==第三則,逃離那群
那個微信群蓬勃發展增長著。有人想加入,但人滿了不得入。一得知這消息,我馬上發了一個微信:“抱謙自己在群內沒聲,‘占著茅坑不拉屎’不好!有人要進來?我這就‘提褲子’退出了。”然後“不靈”一下,群發99人。想像著這99個“不靈”向全世界進發,無所畏懼。不管那裏是黑夜還是白天,是冬天還是夏季,不管那裏是木牆還是磚牆,一律穿透,所向披靡,在“喝一杯倒一杯”的奶茶香中,摻入了“茅坑和拉屎”的味道。
小時候知道,隻有偉大的“東方紅,太陽升”可以圍繞地球,讓全世界的人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中國第一顆人造衛星,邊環繞地球,邊發出東方紅的樂曲信號)。我刹時感到自己也偉大了起來:全世界的人啊,你們聽也聽,不聽也已經聽到了我的“茅坑”聲。怪不得現代人都離不開微信了呢,原來“不靈”可以創造“偉大”-多美妙的感覺!
但我又感到鼻子發癢,似很多噴涕要打出來。記起老人說:“打噴涕就是有人在罵你,打多個噴涕就是有多個人正罵你。”大概是電影院裏,因著響起了我的“不靈”,100個人正罵著我吧?大概還會有人正在用餐,卻看到了“茅坑”,…想到這,我不禁誠恐誠惶起來,趕緊退出了那個微信群。再環顧滿街捧著手機的行人,或發著,或收著,或寫著,或講著,或笑著,或悲著,不禁感歎:多偉大的人民啊!至於我,還是回去卑微罷!
逃離了微信群,遂感心靜氣順,有逃學時的自由快樂感。這時來了一個“不靈”,是原群內一好朋友,通過一對一的微信來的,她說:“你別離開,應該呆這!”。“哈!咱們再見了!”我回了她一個“不靈”,好似“輕舟已過萬重山”。那天晚上睡的特沉,特舒坦,恢複了自由真好!
早上起來去蹲坑。來了個“不靈”,打開看看,“What!”這一驚非同小可,我赫然地又在(還在)那“群”裏!我回想著:昨天明明已“提褲子離坑”了,這怎麽又“蹲”回去了呢?而自己當下還真是蹲著坑呢。此坑就是那坑麽?是昨天做著夢呢,還是今天做著夢?我一陣頭暈,但我確信這不是高血壓或低血糖之類,是深度幸運(“信”暈)。
人們常以為自已離開了某個境地(狀態或感情),實際上卻還處在其中,或不明不白地又回了去。小時候有一次從幼兒園出逃,走得筋疲力盡,正以為自己快到了家時,卻看到了幼兒園大門。
對自己無法離開微信群的狀態,我不禁地笑了起來,那是自嘲的笑。
把微信群調侃了幾下本該收筆了,但自嘲的笑使我突然想起幾十年前的“大朋”,我不得不再講我“大朋”的逃離事,這故事有點沉。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也是僅有一次看到的-在絕境中的笑,帶著無奈和無畏的神情。那無奈,是我當時就感到的;那無畏,是幾年後才感到的。
《後記》一個月後我去了中國,請侄女幫我逃離微信群。她試了幾次,沒逃成,都回了去。她略加思索後問:“創立這個微信群的是那一個?“我指了指一個尊敬的長者的頭像,“要把他同時刪掉,”侄女堅定地說。“這…,我…,他… ”,我有點不知所措。說時遲,侄女快,看她在屏上點劃了兩下,從此這位尊敬的長者和他的微信群從我的手機中永遠地消失了。一個夢也過去了。
待續
2014/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