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言行者陳,墨爾本

有所思,有所言,有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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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重慶:行進在一路向西的高鐵上 (思言行者陳 2016年)

(2016-05-09 21:49:55) 下一個

奔赴重慶:行進在一路向西的高鐵上

(思言行者陳 2016年)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 

 

   4月6日星期三的早上九點多,我們一家五口人從江西德安火車站上了高鐵(動車)。三個男孩子,老大十五歲了,老二九歲了,老三隻是剛剛滿了一歲。再加上大大小小拖拖背背的共十三件行李,我們一家子浩浩蕩蕩,特別招人顯眼。我自嘲是“鬼子進村”的場景。白色的流線型動車從南昌駛來,在德安站隻停留兩三分鍾。還好有大弟弟和在站派出所工作的老同學七手八腳的幫忙,我們總算順利登車了,開始了我們的重慶大學之旅。 

 

   本來我可以買聯程的機票,但我想讓孩子們都體驗一下中國的山川地理和高鐵科技,檢索到有這班朝發夕至的動車,毫不猶豫地買了火車票。我自己也有一份強烈的好奇,因為那次旅行之前,我曾經遊曆了華北、華東、華南、華中和大西北,但從來沒有去過大西南和東北,這次剛好可以補足西南這一塊的缺憾了(盡管隻是一個城市)。 這一趟動車對我們來說還有一個大好處就是它高速(雖然不夠快)而且舒適,相比坐飛機的局促,孩子們可以自由活動。  

 

 列車的大體經行路線是華東、華中到西南。具體而言,途徑的站點有:江西境內的德安、瑞昌,湖北境內最多:陽新、黃石、武漢、漢口、仙桃西、荊州、枝江北、宜昌東、建始、恩施和利川,最後從石柱縣進入重慶境內,也包括了涪陵北、長壽北,最終到達重慶北站。雖然我一直自詡是個地理愛好者,但是對建始、利川、石柱和長壽這幾個地名還是陌生的。

 

 

                                              

車窗內眺望西部的山水

 

 

 

                                    列車路線圖,從贛北到重慶, 2016年四月初

 

 

    我們仿如“鬼子進村了”,但是曆史上真有凶殘的日本 鬼子橫行在這條路線上。這也激發了我對曆史的浮想,我想切身觀察體驗一下,七八十年以前日寇侵華時期,中華民族國家的軍隊和難民是如何且戰且退,從南京、九江、武漢,一直到宜昌,最後能退守陪都重慶。雖然硝煙和血肉橫飛的悲壯場景早已逝去,我還是想問問為什麽國民政府在蔣中正先生的領導下能夠守住重慶作為大後方,由此指揮全中國抗日的大局?個中緣由足夠後人和學者們長久探討,但我最直觀粗略的想法就是和西南的長江和崇山峻嶺應該有決定性的聯係吧。看來蒼天也是佑我蒼茫中華,知道彼時中國國力孱弱,科技落後於軍國主義盛行的日本,但是險峻的自然地理的優勢為這個行將破潰的新興的現代民族國家提供了最後的支撐。想到這裏,我對大西南的山川草木也不由地心生敬畏。 


 

  • 沿途地理印象 

 

        這一天剛好是朦朦春雨,因為剛剛過了清明時節,雖然有些濕冷,但好處是把贛北、鄂中和重慶沿路的天空衝洗得幹淨清新些了,當然是相對而言。列車不多時就出了江西地界,然後沿著長江橫穿湖北的境內,天還是有些灰蒙蒙的。一直到武漢和荊州地段,地勢都是比較平坦的,農田房舍儼然有序,時不時也穿過了江河湖泊等水係。看來這一帶都是自然條件很好的,非常適宜農業耕作,怪不得說這裏曆史以來就是魚米之鄉。你可以想象千百年來農民們在田間水間辛勤勞作,應該是比較容易養家糊口甚至過上小康的自足生活。當然即便人勤地不懶,是否能夠做到每年魚米豐足還要看時政是否安定。像當年抗日時期,日軍的現代化裝備鐵流在這裏還是占據很大優勢的,因為這裏地勢平坦,以大量剛剛洗腳上岸的農民為主體的中國軍隊的裝備簡陋,僅以血肉之軀是很艱難以抵抗日軍的坦克、汽車和飛機裝備的優勢,更何況日軍還是已經經曆了長期的現代化專業訓練的軍隊。當我的思緒轉化到了今天的時空,我看到每個經停的城市,縣城、地級市或像武漢那樣的大城市,到處是高聳的腳手架,正在施工的樓房,和已經建成的樓房,密密麻麻的地矗立在鐵路沿線車站的地區。這其中當然絕大部分是住宅樓盤。記得我的一個老同學說,中國各級政府都是依賴土地財政,基層靠賣地給發展商為主要財政來源。這說法和中外各大主流媒體倒是吻合的。

 

   

 

 

行駛在湖北中部的平原和水係之間

 

進入鄂西地界開始,沿線的山就顯得多了起來,一座有一座,連綿不絕。火車也每隔幾分鍾就進入了隧道,除了車廂裏麵,到處都是漆黑一片。隧道多到了令人有些厭倦的程度,因為我的初衷是想看風景呀。那些山看起來有幾百米到千來米高,中間間隔著河流和湖泊。山是青色的,綠化覆蓋率還是比較高的,但是樹木都不是很高,肯定都是次生林為多。水從遠處瞅起來也是清清的。因為雨過天晴的緣故,不少山腰和山頂都雲遮霧繞,倒有幾分恍若仙境的感覺。橋,橋,橋,除了我們自己列車線是走在高架橋上麵,沿途看到的橋梁也是很多。這正好印證了那句成語“逢山開路、遇水架橋”,還應該加上一條就是挖隧道。隻是先人在開路架橋的效率上肯定是遠遠遜於今日的中國人。即便是當日已經初步現代化的日軍,也隻能是望山河興歎,自武漢會戰之後,向中國中部和近西部的進犯多為消耗國軍的有生力量為目標,天皇的戰略目標也不同於在華北和東北的占據領土。像宜昌戰役,日軍打贏了占了城,又得把大部隊轉移到別處戰鬥,國軍又可以反攻回來重新占領宜昌了。我也想起了九十年代末在南京讀碩士研究生的時候,有一位泰鬥級的老教授是祖籍四川南充閬中縣人,但是出生於上海。她當時在評論一位博士生的關於中國扶貧教育的畢業論文是說了一句話,大意是探詢貧困地區的貧困有時不僅僅是人素質和觀念落後等因素,地理環境的惡劣也會造成巨大的影響。她還特意說到年長之後才有機會回到她的祖籍地閬中,最有觸動的就是李白的那句古詩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也隻有在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和第二個十年以來,中國才有財力和技術力量大動幹戈也卓有成效地建立起了便捷聯通東西部的高鐵、高速公路和民航網絡。今日我們完全可以說,蜀道易,易如履平地。但我們不要忘記了,在西南地區基礎設施建設的艱難,地無三尺平、山水相隔的大自然條件幾何級數地增加了修路架橋的預算和人工成本以及技術難度。如果不是交通的便捷,我沿途所看到的那些散落在山水之間的農舍,隻恐怕是世世代代難以有大的變化,外人和文人們可能看到的是田園牧歌的情調,但當事人生活的艱辛往往被忽略了。

 

 

 

整個中國都是站在高高的腳手架上, 即便是這個不知名的小縣城

 

 

  • 高鐵動車印象 

 

   高鐵的便捷自然不用我在這狗尾續貂了,我隻想補充一點他人較少觸及的細節。

   積極的方麵,我感到高鐵列車的設置也有類似於發達國家公共設施的人性化的一麵。我在車上需要不時地給老三換尿布。開始在附近車廂連接處的衛生間裏,沒有找到嬰兒換尿布的設備,廁所也是蹲便式的。當然這些廁所也是很幹淨整潔的,幾乎沒有什麽異味。第一次的換尿布的時候,我隻有發揮這個超級老奶爸的功夫,在狹小的空間內,用雙手加上膝蓋倒也是順利完成了。後來我閑著就想打探一下,到底有沒有嬰兒專用的衛生間,列車員還真說有,但在兩節車廂之外。我先獨自走過去一瞧,還真是令人讚歎。它非常寬敞,有一般的衛生間的兩三倍那麽大,感覺抱著娃娃在裏麵你都可以敞開來跳舞滑冰了,這在狹小的列車上是非常難得的設計。它非常完整也非常人性化,坐便器、扶手、洗手台和嬰兒換尿布的折疊台子都一應俱全。它還非常幹淨,從牆上的清理記錄可以看出,每隔第一段時間,就有列車員來打掃。我們家的LD說,這真需要好好給高鐵點讚。之後我好幾次使用了這個航空式的專用衛生間(但又遠寬敞於飛機上的),愉快地而圓滿地完成了給老三換尿布的任務。聯想到之前讀到明星馬伊琍在社交媒體上發帖子批評火車站缺少嬰兒換尿布的設施(我也同樣在機場和火車站遇到這樣的事情),中國的民生服務的小事兒上麵,還真得有耐心,一點一點地補課,讓公眾滿意。

 

 

 

溫馨、人性化、高上大的動車衛生間,點讚!

 

 

關於高鐵的比較遺憾的方麵是它的車速。因為這趟列車是動車,而不是高鐵,所以它的速度還不是想象的那麽快,“高鐵不高”?但我還是有點糊塗,好像有時候把動車也視為高鐵的一類,那為什麽還分“高鐵”和“動車”?我和老大老二在三月底去從上海到無錫的時候,也專門乘坐了高鐵,到時好像時速顯示為250公裏。但外形上看都是流線型的和諧號,常人幾乎沒有區別。我們這趟長途去重慶的動車最高速的時候好像隻顯示有每小時195公裏。我粗略估計,從起點南昌算起來,10個小時大約1200公裏,真正的時速就是平均120公裏左右(折入停車的時間),如果真能至少提高到平均時速250公裏的樣子,我們起碼不用早上9半上車,傍晚快七點抵達了,至少我們可以在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就到了,那要節省整車乘客多少時間呀!但又想想在2011年七月發生在溫州的動車相撞車毀人亡的事故,我們也慶幸抵達了。這是一個悖論,乘客在安全旅行之後,希望車速能夠更快一些,但是在車上的時候,又希望安全是最重要的。中國高鐵的建設從偷師學藝(日本川崎重工、加拿大龐巴迪、德國西門子和法國的阿爾斯通)集成為自己的一體的技術之後,一路高歌狂奔,有成功的喜悅,也有事故的慘痛,更有腐敗的震驚,個中五味雜陳的滋味,隻有當代的國人自己體會了。

 

 

高鐵不太高的速度

 

還談談一點批評之處就是高鐵鐵路和列車的建造質量了。以前見到了好事者轉發的高鐵或動車列車車內設施的毛糙之處的照片,我在這趟列車上倒是未見。但在好像是石柱縣的車站經停的時候,我用華為手機拍攝到了站台,已經暴露了建築質量的劣質。這個站台肯定不會超過五年時間,因為該站的電子顯示牌、自動扶梯等設施,以及參考鄰近車站的建築質量等信息證實,這理應是一個新建築。可是現在已經可以看到鋼筋混凝土永久性的遮雨棚的簷麵處水泥開始剝落,露出了斑駁的雨水衝刷的痕跡,好像也混雜有鋼筋鐵鏽。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本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轉眼間就看似一個滿臉滄桑的老大媽,這隻是缺乏收拾化妝的緣故,還是本來這個少女就是先天體質羸弱?見微知著。一個小縣城的嶄新的高鐵車站三五年就現疲態,其它的全國那麽多車站又如何?那些外表光鮮,暫時看不出破綻的建築和列車設施,又會有多少是有質量貓膩的呢?這背後所是否也隱藏著腐敗問題也令人不敢想。

 

 

 

這是新近落成的高鐵車站?一個小縣城的站台

 

 

對了,千萬不要忘記吐槽一下高鐵的服務和管理問題。以前每每有高鐵線路開通的新聞,媒體大都有一個專反映高鐵乘務員,大都是像空姐一樣的美豔青年女性,現在高鐵動車實在是太多了,大家可能淡忘了高鐵的乘務員的美貌,你想想看滿滿當當的上千人的列車,服務工作量遠超飛機,光靠美麗的臉蛋就能夠解決嗎?想想嬰兒室和各個衛生間,車廂地板的清潔程度,我也是我對高鐵車廂整體服務水平倒是沒有什麽抱怨之處。我隻是對服務人員的不公平製度有些感慨。根據我的觀察,乘務員分為兩種等級,那些還是年輕漂亮一些的,一看就是正式的乘務員,本來應該歸她們來具體服務乘客的,比如之前廣深線高鐵廣泛看到了列車員主動加開水的服務細節,現在她們是不做的。她們好像就是不時地在各個車廂之間走動巡視,基本不和旅客搭腔的。另外總能看到一些中年女性,也穿著鐵路製服(除了帽子以外),但長相和身材都是缺乏“製服的誘惑”那一類的中年婦女。正是她們這些人,辛勤地在那裏全程勞作,一會兒就拎著超大塑料袋來招呼收集旅客們的各類快餐零食飲料垃圾,一會兒又拖著濕拖把在清洗車廂地麵,幾乎沒有歇息。我忽然聯想到衛生間裏麵的衛生監督記錄,可能也是這些大媽們在具體地做,然後是美女們在後麵檢查簽字。

 

    我自己經曆的一個細節讓我心裏不太舒服。因為我們“鬼子進村”的隊伍實在是“龐大”,三個孩子十三個行李,LD怕到下車的時候忙不過來,囑咐我給列車員說一下,請她到時候幫個手。從毛主席到習主席的時代,列車員幫助不方便的乘客拎個行李是最經典的媒體形象了,我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大約剛過了涪陵,當美女列車員經過我座位邊的時候,我就很禮貌地給她說了一下我們的要求,因為我誠心覺得一個大老爺們應該有三頭六臂足夠強壯照顧這麽多行李和家人,所以我對自己的要求好像也不是那麽“理直氣壯”,話語還是很客氣的,說了不少“能否麻煩”和“請”之類的禮貌用語。但非常尷尬和令人不解的是,那個所謂的美女級的列車員聽了我的中文之後就不置可否地走了,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給一個肯定或者否定在或者模糊的口頭答複,我是有點糊塗了,呐呐地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老了,也太不帥哥了,所以人家沒有反應。我的眼光還是追尋美女款款而去的背影,發現她在另一個車廂中間遇到一個大媽級的列車員,低頭說了些什麽,那個大媽也扭頭朝我們這裏瞅了瞅。這是所有我能捕捉到的所有的反饋了。我的強脾氣來了,非得找那個年輕的列車員討個說法,因為她眼看要遠離那節車廂了,到底能不能幫我們呀?我趕上前去問了她,“請問您能否幫忙?”她匆匆地拋了一句“剛才我給她說過了”,然後就走了。哪個“她”?說什麽?我自己揣摩吧。最終我們到重慶北站的時候,我發動了家裏的大勞力(大兒子),加上老二和LD,自己動手把所有行李和人員全都順利強運下車了,那個瘦弱的大媽級的列車員也一並追出了車廂門口,呐呐地追問,“你們沒有問題呀?你們沒有問題了吧?”

 

    我寫下這個細節,是想批評鐵路係統的這個管理製度,我並不真正在意那個美女級列車員的服務,可以想象她剛剛經曆層層遴選時也應該是壯誌淩雲想做一個高上大的優秀乘務員,而今她的服務意識的懈怠隻是這個管理製度和這個時代的縮影。但是我對那個大媽級的列車員倒是有深深的敬意和同情,她可能隻是一個編外的,遊離在鐵路正規編製之外的一個合同工或者零時工。但是正是她和她的同行們承擔了最重最繁瑣最累的工作量,肯定也是拿到最少工資的人員,更肯定的是,她們絕對是沒有機會在媒體出鏡代表高鐵那一抹“美麗的風景線”的。記憶中在以前坐過的中西部長途的綠皮列車也有類似的體係,正式員工們做得少,零時工們不停地做。高鐵列車之外的站台也可以折射出兩個次世界的差別:綠皮車的次世界和高鐵的次世界。因為時間的緣故,之前我們從九江去上海的時候也選了普通的列車臥鋪,雖然綠皮車也比以前提了速,但車況、大多數乘客人群和舒適程度還是讓人感覺是在二十年前的中國,一句話,普通車似乎成了“下裏巴人”的常用長途交通工具,當然它的票價是便宜多了。雖然所有的人都共用嶄新的車站,你看到的兩個世界的對比是非常色彩鮮明的,普通車的綠比對著高鐵的白。坐動車高鐵的車況、多數乘客群體和舒適度當是“陽春白雪”了。當然它的前提是更高的票價。

 

 

 

辛勤的中年女列車員

 

可能我又犯了容易感慨的病,改革開放幾十年來,雖然國人的整體生活水平都大有提高,但在這個向前疾馳的時代潮流之中,人群之間的種種不平等也一樣被裹挾而前,那些擁有資本的人群(權利資本、關係資本、金融資本、知識資本、優勢年齡資本、優勢容貌資本等等不一而足)可以顯得相對體麵、安逸和舒適,而那些缺乏這些資本的不利人群就隻有落得終日勞累而辛苦的一臉疲態。從綠皮車到高鐵顯示了技術的換代提升,但管理製度的人性化和社會公平性也亟待換代提升,當然這種軟性的東西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它的改變需要更長的時間和努力。

 

 

  • 乘客印象 

         每隔幾年才回國一次,每次都能夠感受到反向的文化衝擊,我需要很好地做好心理準備,睜大眼睛觀察,中國的變化之大之廣之快之深恐怕隻有我們這些“假洋鬼子”才能夠最深刻地體會了。從來沒有去過中國的西方人,肯能會震驚於中國大城市的繁華,卻難以體會到這種繁華從何處而來,什麽時候而來的。時時刻刻生活在中國的青少年和年輕人也很難意識到這種變化的軌跡。我剛好是具有疊加的機會來審視這種變化,所以最是易感了:生活經曆了文革末期、改革開放前和改革開放後,這給了我時間上的對比體驗。從中國的小鄉村到中小城市到大城市到香港再到澳大利亞的生活軌跡,這又給我空間上的對比體驗。

 

      

 

乘客印象

 

中國的巨變最終要落實到人的身上來體現。在這趟橫跨東中西部的動車上,我覺得我能夠觀察到的人群就像一個社會學或者人類學田野調查的一個小樣本,雖然他們和十三億多中國人的全樣本相比較隻是滄海一粟,但的確也是具有一個普通的時間、普通的場景的那樣的典型性。我的第一個印象是人民的神態和服飾,當然我不是想要“先敬羅衫後敬人”,隻是想從人們的最淺顯的表麵形象來刻畫一個“最初印象”。在我們的乘坐的第三車廂的前後我都轉悠了幾次,我看到各個車廂裏的位置都是滿當當的,旅客的年齡從嬰幼兒到古稀老人都有,但多數還是青壯年人。每個人的臉上看上去都是營養豐富、健康的樣子。他們的衣物也都是涵蓋正裝到便裝的五顏六色與各式各樣,質地看起來都很是光鮮時尚,有的人西裝革履、正襟危坐,但多數人還是著著那些有設計有品牌的便裝。雖然我自己是大大咧咧的很不在意服飾配置的,但這不妨礙我觀察一個有意思的細節是男士的流行挎包。好像每次回國都可以看到不同款式的男士挎包。這次是看到了好些次時尚一點的男士們挎著一種差不多兩個巴掌大的小包,有的是皮質的,有的是化纖的。但肯定不是適合放文件的,而是剛剛好適合放置手機、汽車鑰匙和錢包的。關於中國人的服飾形象,我們小的時候就是集中在軍綠色和工裝藍色兩種色調,還記得西方人的傳記裏提到中國城市的大街上擠滿的人群看似“藍色的螞蟻大軍”嗎?

 

不要小看了這些第一印象,它們往往折射了一個人群的最基本的社會生活的品質。晚清被迫開埠時代的時候一些西方探險家還是被馬可波羅遊記所忽悠,覺得中國是一個東方的香格裏拉,到處流淌著黃金、牛奶和蜂蜜的天堂。可是他們走訪到中國的鄉村和城市,官員鄉紳們倒是綾羅綢緞,卻被滿眼是衣衫襤褸、麵有菜色的絕大多數人民所震驚。的確,中國即便是康乾盛世的時候,所謂的國家的富裕其實隻是皇帝國庫的富足,而廣大人民卻從來沒有被普遍惠及。原因很簡單,中國古代的曆史就根本缺少“公眾利益”、“普惠”的觀念,孟子倒是早就提到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可根本就不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浩浩蕩蕩的主流觀念。寫到這裏,忽然想到了我們的成語“國富民強”,我懷疑自己是否小時候記憶有誤,是否應該拚寫成為“民富國強”。當然它的意思其實是互文修飾的“國家和人民都富足強健”,但第一眼卻讓人理解成為“國家富足、人民強健”,這樣的國家人類曆史以來恐怕隻有美國了,國家很富裕,每年的軍費都是世界第一,人民也很強大,人人可擁槍,政府都不敢惹。但反觀中國曆史,在政通人和的朝代,也還是更多地體現了“國富”,但是民不富,現在的狀況更準確地說是民不共同富裕(均富這個說法就不要提了,這是人類社會不可能的理想)。還有一種狀態就是“民強”,“國不強”,局部地區民風剽悍,軍閥擁兵自重,但作為整體的國家,例如在民國時期,就是國力羸弱,受盡東西方列強的欺辱。現實的理想狀況是“民富國強”,隻有作為個體的人民都普遍富裕,起碼有充足的體麵的最低水平的生活保障體係,然後作為集體的國家再國力強大,有足夠的能力給與國民安全感的保障。我眼見的中國民眾,起碼是大多數穿得體麵了,吃得體麵了。聯想到她在國際關係上和利益申索上也開始了露胳膊露腿了,應該說是朝在“民富國強”的路上了。

 

說了衣飾之外,我的注意力轉到了手機上麵,就像女人關注時裝那樣,我是特別關注手機和汽車的新聞。一眼掃過去,也算不短的乘車時段,絕大部分人都是低頭族,人手一機(手機或者平板電腦),看網頁,看視頻,打遊戲。好像還以大屏幕的蘋果手機居多。我想起來了,在幾個星期之前的一趟綠皮硬座車上,即便是坐在我們對麵看起來是打工仔的小夥子們,也是把著一部蘋果機。一邊感慨美帝的蘋果公司是在是賺得撐到了嗓子眼了,另一邊也感慨國人真得是人人皆可蘋果那樣得富足了嗎?再有的就是三星的,以及五花八門的國產機了,華為、小米等不一而足。中國的彎道趕超之路,就是走在手機上的。在國內的這段時間才接觸了微信支付、淘寶等新鮮事物。西方國家臉書(facebook)和Whatsup盛行,但臉書還沒有被作為金融支付的工具。萬能的微信呀,簡直是滲透到中國人日常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當然,像我父母那一代的老人們,大多數都不太用微信的。我本人對華為手機還是很有偏向性的,或者說這種消費的選擇其實是反映了一種微妙的電子科技產品的民族主義的心理。我們家三個手機用戶,到目前為止有五部華為手機。從華為剛剛進入澳大利亞電信產品市場的簡陋的電信公司捆綁的最便宜的手機,到現在相對高端的MATE7係列,我們就是跟定了華為(LD從來對手機就沒有興趣,大兒子曾經嘮叨著說“一加”手機好,但最終家庭手機購置權都被我“壟斷”了,隻買華為!),我們見證了華為的產品從低端慢慢爬升到中高端的曆史。我這次回去看同學朋友聚會,也有相當多的人使用華為這一兩年來推出的新手機。記得有一位同齡人,是一家招商銀行的行長了,他也就是要用華為手機,開長城哈弗SUV車,因為它們的性價比極高,質量即便和西方發達國家的產品比較也相當過硬了。大眾消費時代的中國製造的產品的製勝之道就是,“比它好的東西比它貴,比它便宜的東西又沒有它好”,作為普通的工薪中產的消費者,沒有人會對實惠的好貨說不,這是全球的市場經濟的共識。

 

     當然,通訊交通產品硬件方麵的長足進步並不能也反襯了軟件方便的問題:某種角度上中國的網絡科技是自成封閉的一體,與西方世界還是自壘鴻溝(還是他壘?)。我早料到了自己常用的穀歌網絡和郵件在國內是很難用上的,就在臨出發前把很多重要工作和生活的文件轉發到了微軟的HOTMAIL郵件係統了。因為聽說微軟的東西在國內還是可以自由使用的。誰知我聰崇反被聰明誤,忘記了一個魔鬼的細節:我HOTMAIL郵件的驗證郵件原來就是要通過穀歌郵件裏麵去進行的,但是我忘記改動了。等到了國內,HOTMAIL使用前要求我到穀歌郵件裏麵去點擊驗證,最終我也沒有用成HOTMAIL!真是感到悲催無助呀。在國內所有的網絡科技的便利,都要重新注冊國內的網站,特別是百度和銀行服務,繞不過去的。而百度呢又必須用國內的手機注冊,我到國外因為用國外的手機號碼,就沒有辦法使用了。這兩個網絡世界的隔閡,單方麵批評中國的自閉和西方的優勢壟斷都是蒼白無力的:如果中國政府不限製臉書、推特和穀歌,這三家美國公司就完全是全球獨大了,中國的百度和微信博客根本就沒有今天的規模和奇跡。但是中國一直這樣對它們限製,最終又會嬌慣中國的BAT,讓他們缺乏全球競爭力,隻會在中國和華人圈子裏麵顯擺 。作為頻繁跨越中西兩個世界的用戶,還是希望這堵互聯網的隔離牆早早能夠被打通。另外,快寫完這篇隨筆的時候,魏則西事件正逐漸發酵,百度已經坐在火山口上了。雖然說中國的科技公司開始是從夾縫中生存逐漸壯大,但到了一定的時候也要防止有些公司的野蠻生長,想成就曠世偉業的公司,還是需要領導人有遠見卓識的價值觀。穀歌號稱“不作惡”,BAT們有什麽核心價值觀能夠打動全球用戶呢?他們是否在思考這些問題呢?

 

   這就是我浮光掠影看到的高鐵一族的國民了,他們通常衣著光鮮,營養充足,使用的產品時尚前沿。這種變化就像是人們所乘坐的高鐵列車一樣,行進在快車道上。當然,在這些積極的印象之外,有些細節也還有值得改進之處。我們座位對麵有兩位乘客,一位是大約六十歲左右的老人,一位大約是三四十歲的中青年。一路上都在磕著瓜子,雖然也象征性地用紙袋子接著,但還是有不少瓜子殼散落在座位旁邊的地麵上。每間隔一段時間有乘務員來清掃了地麵,他們還是繼續敞開了磕著,勁頭十足。從他們打電話和聊天的言語之中,可以知道他們是從江西常駐重慶的一家園林綠化工程公司的負責人。老先生的煙癮也非常大,每到站必高效利用那兩三分鍾時間在站台上狠狠地吸掉一根煙,然後把煙頭很瀟灑地彈落在站台的地磚上,在列車提醒開車的“嘟嘟嘟”聲音中返回座位。

 

 

 

列車短暫停留,過吧煙癮的乘客

 

 絮絮叨叨就到此為止吧,從中國返回已經有一個月了,趕緊把這些零碎的故國印象變為文字,否者記憶在瑣碎的日常生活中就會慢慢淡化流失了。總的說來,中國的發展的道路現在也變得沉穩一些了,就像這趟高鐵列車,本是有更大馬力一路狂奔,但現在是適當收斂了速度隻求穩健抵達目的地。盡管人到中年我看人看事變得更加審慎,但是對祖國的前景,我那天生無可救藥的樂觀者的心態還是占了上風。
 

 

 

前麵就是晚霞映襯下的重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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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言行者陳 回複 悄悄話 不知如何上傳帶有圖片的WORD文件,照片要一張張地單獨上傳,太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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