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和友人閑聊的時候,聽說過在克林伯格(Kleinburg)附近有個不錯的Gallery。當時對此並沒有太過在意,在多倫多,自稱是畫廊卻是賣印刷品做鏡框生意的小店到處都是,一個郊野小鎮上的美術館又還能變出什麽新鮮花樣來呢。
感恩節過後接連下了幾場秋雨,隨之而來的偏北風吹落了大部分樹上的黃葉。已經晉升為微信發圖控的太太,覺得前一陣子秋天風情的圖片發得還不夠到位,就執意要我陪她到四下不遠處去巡視探訪一番,期望能在冬天到來前,抓住最後的機會捕捉一些幸存的美景以補憾缺。這倒也好,不如就往西北邊走走去看看克林伯格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出門沿十六街一路向西,到了易斯林頓大道又向北拐。從一個溫馨精致的小鎮穿過後,走了沒多遠看看前麵路野人稀沒啥意思,就瞅準前後沒車幹脆就地打了個調頭,氣勢洶洶地又殺回了小鎮。定睛看了下路邊的招牌,這裏果然就是克林伯格。小鎮距離多倫多大概40公裏左右,從南到北隻有一條主街橫貫而過,長度也就一百多米,兩邊散落著不少簡潔細巧的精品小店和品味獨特的餐廳酒館。
我正踱著方步閑逛在落葉斑駁的便道上,不經意的眼光掠過遠處一道招貼畫,畫上的幾個大字經過大腦的延遲處理把我已轉向別處的目光又拉扯了回來。Matisse!沒看錯吧,怎麽這裏會有馬蒂斯的畫展。 等我走上近前,詳細看過之後,確定這個名為馬可麥克(McMichael )的美術館當下正在舉辦主題為《伴隨馬蒂斯》的三人展。這真是有點讓我感到意外了。照理說,加國人均收入並不是很高,棗核型分布的大多數中產居民是沒有什麽閑錢去擺弄藝術品的,更別說住在一個孤僻小鎮上的土著村民了。要想借調象馬蒂斯這樣世界頂尖大師的真品前來辦展,所涉及的各種費用姑且不談,主辦方的信譽也不是藏在一個小村子裏的土鱉機構能支撐得了的。試想一下,如果哪天北京一個身居朝陽區高樓群裏附庸風雅的閑人,突發奇想跑到遠郊平穀山村裏轉悠,發現鄉鎮文化館號稱正在舉辦張大千傅抱石真跡展,那麽這位大爺聞言半張著嘴表現出來的詫異沒準就和我此時的心態可有一比。
通向美術館的岔路穿過一片茂密高大的黑鬆林,路邊矗立著一組壯觀的鑄銅雕塑,現代藝術風範十足。我猜我是來對地方了,以這種陣勢做頭盤的不象是小打小鬧的山寨營生。朋友的話應該不錯,這個馬可麥克美術館可能真是個很上檔次的地方。抱著膽小的信徒逢神就拜的心態,我推開了馬可麥克美術館的大門。
在二樓的展廳細細觀賞了兩個半小時,出來不由得輕籲了一口長氣,真不錯!在這四五個展廳匯集的上百幅展品中,的確有好幾幅馬蒂斯的力作,件數雖然不多,但大師就是大師,有他的東西在場,就能讓人心緒盎然。另外兩位陪伴馬蒂斯的畫家,是來自加拿大本土法語區的Morrise和Lyman。他們在二十世紀的前期就結識了馬蒂斯,視他為私人摯友、精神領袖和事業導師。他們兩位的那幾十幅作品從形式和風格的角度評價,也都堪稱精品。看來,流有法國文化血液的魁北克人的確比混著不列顛文化血液的安大略人要有更多的藝術細胞。
馬可麥克美術館坐落在一片廣袤的自然生態保護地旁邊的高坡上,主建築的外形象是一幢簡樸的北美農場莊園,整個院落占地逾十英畝。這裏原來是馬可麥克夫婦在1954年請著名建築師設計建造的私人宅邸,他們自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就開始收集藝術品。到了六十年代中期,決定把已經積累到相當規模的藝術收藏,連同這座巨大的宅院捐獻給安大略省政府作為公益之用。透過展廳邊上的落地大窗,可以俯瞰戶外隨風波動的林海,景色遼闊深遠。門廳側麵的牆上掛著的馬可麥克夫婦的黃銅浮雕像,我認真讀完了銅像下麵鐫刻的對這對慷慨夫婦的讚揚感謝之辭。這樣的詞語我以前見過很多次,最近的一次應該是今年夏天在緬因州Acadia海濱高崖觀景道上,當人們在炫麗的陽光下領略完大西洋的浩瀚壯美,聆聽過遠處浮標鍾聲的空靈清蕩,轉過頭來就會看到背後石壁上嵌著的那快鐫刻銘牌,流著綠色銅鏽的文字記述了約翰洛克菲勒先生在幾十年前無償向政府捐獻大片土地,資助開發Acadia國家公園以保護自然環境資源的事跡。
走出美術館時,我想起了馬蒂斯說過的一句名言:對於一個真正有創造力的畫家來說,要畫一朵玫瑰是極其困難的事情,因為他要將以前被別人畫過的玫瑰全都忘掉。與之相反的是,對於一個真正有風度的富人來說,要做一件善舉是極其簡單的事情,他隻要記得以前別的有錢人是怎樣做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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