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兩天的冰雨把周圍的一切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晶瑩的世界,樹枝、房簷、電線,路牌....那哪都掛著通透閃亮的冰淩,這雖給即將到來的聖誕新年添加了不少趣味情調,卻也給人們的居家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不方便。
那天早上我打開房門往外一看,一支碗口粗的樹幹,經不住冰砣的重壓,劈裂下來橫在台階前的甬道上。頭天下午花了兩個小時才清幹淨的車道上又光光溜溜凍上了厚厚一層白冰,我出去試探著往上踏了一步,滑得根本站不住。回到屋裏,打開電視聽到新聞主持人講,這是多倫多多年不遇的冰暴,難以計數的電纜被墜落的樹枝剮斷,大多地區有四十萬戶因此斷電。數不清的交叉路口沒有交通信號燈指示。地鐵、公交和輕軌等交通運輸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而過後兩天接踵而來的極寒天氣,肯定會給恢複援救工作帶來變數,使得情況更加不容樂觀,當局已在討論是否應該頒布進入緊急狀態。。。看著電視主持人神色慌張的樣子,本來還滿心等著欣賞奇景積累談資的我,也開始心生擔憂了。家裏的糧油菜果還足夠嗎?要不要出去看看大家都在瘋狂地搶購啥戰略物資,也跟著做些有備無患的工作?正在猶猶豫豫的當口,突然砰的一聲,電視黑屏了,我家也停電了!這突如奇來的變故,讓我一下子變得有些神經質。沒有電,飯是做不成了,大冷天總不能隻啃青蘋果充饑吧!夜裏戶外最低溫度會接近零下20度,沒有暖氣,室內肯定比冰窖也好不了那去。還有,沒有電,我怕是連車庫門都打不開吧? 要真是那樣,想逃離險境都沒門了。這時我突然想起了電影《後天》中的情節。那幾個被極寒風暴困在圖書館裏的年輕人,在生死攸關的時刻,就地取材燒書取暖。我掃了眼身後的書架,上麵真沒幾本能拯救我生命和靈魂的好書。真可惜兩年前離京赴加時走的匆忙,沒來的及將家裏那些諸如《共和國三代領袖論黨的建設》,或《傳統養生壯陽大全》之類的大部頭著作帶來,要不到了這種人生緊要關頭,咱這受黨教育多年的老同誌也不至於手足無措了。
後悔藥是吃不得的,身居異邦幹什麽事都不能心存僥幸。這地境比不了國內,再怎麽虔誠地念叨災難無情黨有情,也甭想有一臉正氣的黨委書記能趕巧出現在鏡頭前現場指揮搶險救災, 更別指望有親人解放軍頂風冒雪來發熱饅頭了。在這裏,若非進入法定的緊急狀態,遇到天大的事,也得壓住性子循規蹈矩地平和處理。好在凡事都有預案,都有既定方針,各執行部門的頭麵人物在媒體麵前表現出來的也是一股子想勞苦大眾所想,急勞苦大眾所急的樣子。但具體到實際行動中就沒有了國內常常感受到的那種風風火火的麻利勁了,起碼聲勢上就差了很多,從頭到尾就沒見一股手舉紅旗開路的援救大軍開赴現場,也沒看到一幅寫有人定勝天的大紅標語條幅橫掛在必經之路以鼓舞人心。政治覺悟這麽低,也就難怪災後恢複工作搞得拖拖拉拉了。幸好,我所在的地區可能基礎設施較新,自身抗災能力就強,那天斷電兩個小時後就恢複正常了。心有餘悸的的我當時就趕忙設酒備菜,晚上大吃了頓火鍋為自己和家人壓驚。而有位住在一傳統老區的朋友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從冰暴開始的第一天,家裏就斷電了,一直到第四天晚上才恢複正常。害得原先準備得好好的聖誕家宴計劃也泡湯了,這找誰說理去?
雖然政府不給力,但多倫多這地方的廣大勞動人民的素質覺悟還真是不低。盡管在我精疲力盡地刨冰鏟雪時,沒有出現自發拚車遠道而來的誌願人員施以援手,但鄰裏朋友之間的相互幫忙和彼此關照,還是能讓人暫時忘掉資本主義世界的爾虞我詐和世態炎涼的。隔壁住的荷瑪知道我沒能在搶購潮來到前買到路鹽,就慷慨地把他囤積的三袋拿出來與我共用,這仗義之舉讓我對這位平時愛顯擺的波斯人頓生好感。咱國人之間相互照應幫襯的事跡就更多了。不是找機會就誇自己,盡管平時高不成低不就,但真有困難來臨的時刻咱還真沒含糊。我就全力說服朋友放棄留守三無之居,帶一家老小搬到我家,好吃好喝招待三天。 當然這等階級情誼的產生和打小受到的愛國主義教育也是分不開的,咱不能讓外人看國人的笑話啊。
真正讓我感慨的是,民眾在困難時刻體現出來的公德素質。要說大多地區也是有著三四百萬機動車的大城市,要按平時行車密度比較,這裏應該不比國內一線城市輕鬆。這次冰暴所帶來的大麵積斷電,使得大多倫多地區至少有象北京海澱和朝陽區這麽大片地域的交通信號燈停止工作,而且這種狀況持續了不止一天。但是,雖說沒有任何警察或交通協管人員在路口維持秩序,每個路口都是各方車輛行人往來有序,沒人心急火燎,沒人自恃牛逼,加拿大並不是一個有著千年文明的禮儀之邦,多倫多也隻是一個建埠百多年的移民城市,為什麽這裏的人們卻表現出更多的儒雅平和的謙謙君子精神,而號稱已有八百年曆史的華夏古都的街頭,卻處處充斥著流氓無產者那種我走不了誰也別想走的雙輸無賴精神呢?我不想說這是文化的沒落,因為在我們這一代有誰看見它勃發過嗎?
2013,12
嗬嗬,humanity 的東西是滋生在那片土地上特有的文化和哲學培育出來的,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你說的對,就像在飛機上的緊急情況救護說明中指出的,在你幫助別人之前,先要把自己的氧氣罩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