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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 第二部 拓荒新疆 第二章 赴疆旅途

(2014-06-04 21:13:19) 下一個

 這是19591226日,離開60年元旦隻有六天,為了生存,開始了我們赴新疆的旅程。

   我們這一批去新疆的知青共27人,有8名女同學,其餘的都是男同學。全部是上海黃浦區和盧灣區的高中畢業生,含應屆和曆屆的,也全部是今年高考中的落選者。由兵團招辦的陳主任和兩位女同誌帶隊,任命盧灣區的陳永清同學當隊長,陳是工人家庭出身,是我們這一批同學中唯一家庭出身好的,我不知他為什麽考不上大學。

  當火車載著我們離開上海,離開親人時,每個人心中都壓抑著說不出的憂鬱,個別女同學甚至悄悄掉淚。我一邊聽著火車咯答,咯答,咯答的響聲,一邊思考自己未來的前程,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落穆和淒楚。加上我是一個假上海人,我來上海不過四個月,僅能聽懂上海話,還不能用上海話和同學們隨意溝通,就更覺得孤單和冷漠.我的心中如注入一塊鉛,沉重而痛楚。領隊的陳主任為了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主動和我們拉家常,向我們介紹新疆兵團的曆史。從他的口中,我們漸漸知道一些兵團的奮鬥曆程。兵團的全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目前(59年)下屬兩個工業師,八個農業師和兵團直屬單位(廠礦,學校等)。它的骨幹力量是抗戰時期王震領導的八路軍359旅,也即解放戰爭時期西北野戰軍二軍和六軍。1949925日,原來的國民黨駐新疆部隊在陶寺嶽將軍領導下和平起義,簡稱“九,二五”起義。起義後的部隊改編為二十二兵團,下轄九個軍和兩個騎兵師,由進疆的二軍和六軍幹部充任二十二兵團的各級領導。在當時的入疆部隊司令員王震的領導下,立即進行一邊肅反,一邊建設。在1952年,就開始建設新疆第一批工業企業,有發電廠,鋼鐵廠,水泥廠,棉紡廠,機械廠等。大部分企業在53年建成。尤其是葦湖梁發電廠的建成,對新疆的經濟發展戰略起了重大作用。再加上1954年建成的十月拖拉機廠,使新疆的農業發展有了工業基礎。同時,還建設一批醫院和學校,如新疆大學,八一農學院和省醫院等。1954年十月,中央人民政府命令駐疆人民解放軍集體轉業,脫離國防部隊係列,組建生產建設兵團。其使命是勞武結合,屯墾戌邊,受中央和自治區雙重領導。當時的司令員是陶寺嶽,書記是張仲翰(為原入疆部隊二軍六師師長)。1955年十月,中央撤新疆省,成立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當時,兵團就把已經建成的所有工礦企業和學校醫院都無償地轉給自治區政府,自己重新開始建設新的工礦企業和學校醫院。兵團就是這樣無私地為自治區人民奉獻,因此深得新疆各族人民的擁護和愛戴。從兵團成立開始,每年都要從口裏(新疆人民稱關內各省為口裏)招收一批知識青年來新疆,參加新疆建設。我們這批高中畢業生,是兵團成立以來招收的學曆最高的知識青年,所以,兵團黨委很重視。

  除了陳主任給我們講解兵團的曆史外,兩名年輕女同誌還教我們唱歌,主要唱“我們新疆好地方”和“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這兩首歌。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這兩首歌的歌詞,它是那樣激動人心,叫人不能忘懷,充分表達了當時我們年輕一代獻身祖國的豪情壯誌。我現在把它記錄下來,讓後代了解,也激厲自己。

  我們新疆好地方的歌詞是:

 

      我們新疆好地方啊!,           天山南北好牧場。

      戈壁沙灘變良田,              積雪融化灌農莊。       

 

      麥穗金黃稻花香啊!            風吹草低見牛羊。 

      葡萄瓜果甜又甜,              煤鐵金銀遍地藏。

 

 

彈起你的東不拉啊!            跳起舞來唱起歌。

各族人民大團結,              歌頌領袖毛澤東

 

來 來 來 來 來來來來

 

我們美麗的田園 ,             我們可愛的家鄉。

我們美麗的田園,              我們可愛的家鄉。

 

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歌詞是: 

 

    

     飛奔在廣闊的大道上,     我們的青春閃耀著光芒。

     滿懷著信心愉快地勞動,    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

 

     祖國的山河,               無比壯麗。

     祖國的大地,               無比廣闊。

     水塔和煙囪伸向天空,       熟了的穀穗一片金黃。

     毛澤東的好兒女,           年輕的鷹啊!

     展開我們堅強的翅膀,       飛向那遼闊的天空,

     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

 

  由於領隊的開導和鼓勵,我們這些一度沉悶的年輕人逐漸開朗起來,歡聲笑語回到我們中間。我們一邊唱歌,一邊談論自己的興趣和愛好,時間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快到黃昏時,火車到了南京。當時南京還沒有大橋,火車到浦口,必須靠渡船,我們臉靠著窗口,觀看火車渡江,覺得非常稀奇。因為我們大多數都沒有坐過火車,更沒有看過火車渡江。隻看到一艘很大很大的平板船,船上有好幾排鐵軌,火車頭把火車廂每四節一組,分別推上船上軌道,當全部火車上船後,船就開向對岸,靠岸後,對岸已經準備好火車頭,分別把各組車廂拉上岸,再對接,就算完成。這樣的過程需要大約三個小時左右,所以當我們過江再起程時,已經是深夜了。我們看著遼闊無邊,夜色茫茫的長江,和對岸稀稀落落的燈火,聽著江水滔滔和過往的輪船依稀的汽笛聲,那廣漫而沉重的氣氛,深深地激動我們的心。夜已深沉,我們也慢慢進入夢鄉。當我們醒來時,火車已經過了蚌埠。我們又開始第二天的旅程。火車窗外,是一片灰色的原野,以及稀稀拉拉的村莊和樹木,樹木已落葉,光禿禿的,十分蕭殺,再也沒有江南的綠。想不到一條長江,江南江北是完全不同的景色。午後通過徐州,這是當年國共兩黨決戰中原的城市,有名的淮海戰役所在地,現在已經相當的平靜和安祥,隻留下幾處碉堡的殘跡,讓人遐想當年塵戰的場景。

  火車飛速地奔馳在中原大地上,曆史也在我們腦海裏一頁一頁翻過,祖國近百年的屈辱像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在我們心裏重複,窗外是白茫茫一片雪原,心裏則是沉甸甸的感受。我們這些二十來歲左右的年輕人,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知青,所以再沒有第一天那樣的歡歌笑語。天黑時,車過三門峽,當第三天天亮時,火車已經通過八百裏秦川,我們非常遺憾沒有看到聞名天下的西安城。

  第三天火車一直行馳在隴西,景色更加淒涼,城鄉更加稀落,黃土高原的貧困一下子呈現在我們麵前。雪很稀薄,有的地方根本沒有雪,黃土裸露,田地上壓著石子,據說是為了保墒,每次耕地時,要把石子拿掉,種下莊稼後,又鋪上石子,而收獲並不多。西北高原上祖祖輩輩,就是這樣艱辛地勞作,維持一代代生存,這給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快到晚上時,火車到了蘭州,我們終於可以目睹這西北唯一的大城市了。隻見到沿著一條水源快要枯竭的黃河兩邊,(主要在南邊)稀稀拉拉地蓋著一些灰色的房子,大約有十來公裏,市中心一帶,蓋有一批樓房,不高,最高的也不過七,八層。街道不寬,馬車,毛驢車,還有少量的汽車來往於其間。行人不多,和我想象中的大城市相差很遠。在火車站對麵不遠,有一座黃河大橋,想象中的黃河大橋應該是宏偉巨大的,實際上卻是一座像上海外白渡橋那樣的一點也不壯觀的大橋,長度也隻有兩個外白渡橋那樣長。不過引橋很長,建在河灘上。我們那時經過蘭州是在冬天,河灘上還有一些薄冰和薄雪。在黃河大橋對麵,卻是一個雄偉的白塔公園,建造在山崖和土坡上的宮殿式的建築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火車在蘭州站停留十五分鍾,站台上有賣各種水果和特產。據說蘭州的白蘭瓜非常有名,我買了一隻吃,果然不錯,香甜,脆。蘭州還有拉麵出名,但是我已無法品嚐。火車帶領我們離開,匆匆地趕路,到達永登時夜已經很深沉,我們都已進入夢鄉。

   後半夜時我們被逼人的寒氣驚醒,聽領隊說火車正在過烏鞘嶺,據說烏鞘嶺是蘭新鐵路上最高的一段路程,大約有海拔三千多公尺高,為了過烏鞘嶺,我們的火車前麵有一個火車頭拉,後麵有一個火車頭推,就這樣火車還是喘著大氣呼嚕呼嚕地慢慢地上坡。我估計其時的火車速度不到三十公裏,我們再也睡不著了,那時的火車沒有暖氣,車廂裏和外麵差不多冷,我們被凍的縮成一堆,把所有帶來的禦寒的衣服都穿上了,還是凍的發抖。可是看著同車廂裏的北方人,他們好像沒事一樣,正在呼嚕嚕地睡大覺,可見我們這些南方來到學生是多麽的嬌貴。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挺過來了。火車終於爬上了烏鞘嶺,那是一個小小的火車站,隻有一間土塊壘成的平房,周圍什麽也沒有,光禿禿的山上連一顆樹也不見,更看不到房子和人煙,尤其是在晚上,銀色的月光照在這半白半灰的原野上,(因為有的地方有一點點薄雪,所以有一些白)顯得份外的淒涼。如果心情好的話,也可能有一點詩情畫意,可是我們一點也感覺不到,我們隻是感覺到荒涼和寒冷。過了烏鞘嶺,是下坡,火車甩掉了後麵推的火車頭,歡快地駛向河西走廊,那時的速度可能有六十公裏。

  天亮時火車已經到達武威,這已經是我們第四天的旅程,據說武威是古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鎮。窗外的武威隻相當於江南的小鎮,在一條條縱橫交叉的林帶之間是一片片田地和溝壩。因為是冬天,複蓋著一層薄雪。這裏的房子大部是土房平頂,也有一些窰侗。沒有看到什麽像樣的樓房。火車開的很慢,不久就離開武威。窗外再也沒有什麽值得觀賞的景色,樹林沒有了,慢慢的連草也不見了,唯有一片灰蒙蒙的天和白茫茫的地。火車沉重地喘著氣,拉著我們緩慢地前行。我們的情緒也慢慢地低沉,原來的豪情壯誌也不知丟到哪裏去了,個別女同學還背著人哭泣。領隊的人看到這種情況,又向我們宣講支援新疆建設的重要意義,還領我們唱歌。因為我們都是自願報名參軍的,所以不能顯得太軟弱,慢慢地我們又開始有了活氣。男士們開始交談,女士們也參加進來。我們的談話沒有具體目標,大部分是談學生年代的趣事。我因為在上海隻呆了四個月,隻能聽得懂,但是不能流利地講,所以,大部分時間呆在一邊,一個人沉思默想,顯得更加淒慘。

   傍晚的時候又看見草地了,漸漸地又看到久違的小河和樹林,樹林越來越密,看到了牛,馬,羊和路。汽車,馬車在同一條路上跑,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農田,房子也越來越好,越來越密,領隊的人說到張掖了。張掖是河西走廊上的重鎮,看來的確是富饒的地方,人群也慢慢多起來,看到了街市,有不少樓房,但最高不會超過三層。我們的情緒也隨著外麵景色的變化而熱情起來。在張掖停車時,我們又吃到了大米飯。要知道我們過了蘭州後就沒有見過米飯了,隻有我們不習慣的饅頭和麵條。所以我們放開肚皮大吃了一頓。吃了飯後外麵的景色又變得淒涼了,先是房子減少,後來樹林減少,慢慢地就不見樹了,連草也不看不到了,又是光禿禿的石頭戈壁,我們的情緒又低沉下去。聽說前麵就是有名的嘉峪關,我們都想好好看一看,所以又來了勁,可是領隊說,嘉峪關可能看不到了,因為那時已經深夜了,我們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扁了,也就慢慢地沉入夢鄉。

   天亮時我們開始第五天的旅程,這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地,光山戈壁,連草也不生。隻是在柳園才看到一些房子和樹林,因為這裏是缺水地帶,所以火車上供應水是定量的,這對於我們這些南方人來說,真是最大的受罪,我們的嘴巴發幹發苦,嘴唇開始發裂,但是沒有辦法,隻能忍受,吃的是幹饅頭,連菜也沒有,水也不夠喝,更不用說洗手洗臉,這對於愛幹淨的女士來說又是嚴重的考驗。好歹傍晚時我們到達了火車的終點站尾亞,當時蘭新鐵路隻修到新疆的大門口尾亞,那裏有新疆兵團和各地州市的接待站。我們一下火車,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戈壁上,到處是一個個用木頭攔起來的柵欄,柵欄裏麵是一個個帳篷,每一個帳篷前麵都樹著一個牌子,寫著某某招待所,某某接待站。到處堆放著修鐵路用的鐵軌,枕木,機械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天倒是藍藍的,有一塵不染的舒服。我們到達時,新疆兵團的接待同誌已經站在所謂的站台上迎接,其實根本沒有站台,就是在鐵軌旁邊樹個牌子,然後再撘上個能遮風擋雨的棚子。接待的同誌倒很熱情,忙著給我們下行李,可是,刺骨的寒風馬上把我們這些南方來的年輕人凍的縮成一堆,為了躲寒,我們急急忙忙跟著接待的同誌去兵團的接待站,那是離所謂火車站不遠的大帳篷,比起其他的帳篷氣派很多。我們一進帳篷,一股熱氣馬上撲麵而來,隻見帳篷當中有一隻好大的爐子,木頭燒的劈劈啪啪響,熱氣就是從那裏來的。接待的同誌馬上給我們端來熱水,讓我們洗手洗臉,然後又給我們端來熱氣騰騰的麵條,吃了麵條,我們的身上馬上暖和過來了。我們心中充滿感激之情。他們叫我們先休息,說明天還要趕路,為了防寒,他們給我們每人發了一件皮大衣(一種用老羊皮作裏子,黃斜紋布作麵子的軍大衣,很重,但是很保暖)和一雙氈筒(一種用駱駝毛壓扁膠製作成的鞋子,可以在雪地裏行走不透水而且很保溫)我拿起那件皮大衣,足足有五公斤重,我想,這麽重的衣服,怎麽可以穿在身上,壓就把你壓壞了。再掂一掂那雙氈筒,也有兩公斤重,怎麽穿呀!所以,我們都沒有把它放在心裏,撩到一邊就累的躺倒睡覺了。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被叫醒,說還要趕路,我們匆匆地吃了一點饅頭,喝了一碗熱牛奶,就準備上路。他們一定要我們穿上皮大衣和氈筒,我們隻得穿上,頓時,就覺得全身發熱出汗。但是,當我們一出帳篷,呼呼的北風立刻帶走我們身上的熱氣,但是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也不覺得沉重了,才覺得這東西實在管用。這時,隻見開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車廂上用帳篷嚴嚴地封著,司機從駕駛室下來,,樂嘿嘿地向我們走來,說:“上車吧!同學們。”我們愣了,怎麽可以坐這樣的車長途跋涉呢?!可是沒有辦法,我們隻得上車,司機先幫我們把行李搬上車,然後,我們二十七個同學十分不情願地緩緩地上了車,擠著坐在我們的行李上。車就開始開動了,那時這段路還沒有鋪柏油,是石子路,車子一開,後麵就揚起厚厚的灰塵,盡管帳篷封的很嚴,灰塵還是漏進帳篷內。我們不得不用手絹幫助捂著鼻子呼吸。車子在石子路上顛簸著前進,我們也給顛的前仰後翻,累的不行,司機為了防止我們太累,也開一段路就停下來讓我們休息休息。就這樣開開停停,中午時才到“苦水”。顧名思義,“苦水”可不是好地方,沒有樹,也沒有草,隻有一眼深井,打上來的水還是苦的。可是它位於國道線上(在新疆,國家級的公路叫國道)是這茫茫戈壁上唯一能歇腳的地方。我們在路邊的一個小飯館吃了點麵條,就接著趕路。這時候,我們才看到新疆的天是那麽的藍,沒有一絲雲彩,反襯這灰黃的戈壁,也有一點詩情畫意。由於這段路是國道,已鋪了瀝青,所以車子開的比較快,到傍晚時,我們到了新疆的東大門哈密,我們累壞了,一個個都成了灰土人。司機把我們領進哈密兵團招待所。那是一座土坯砌成的平房,裏麵有土坑和火牆,我們第一次領略了土坑。那是用土坯砌成的坑,就是這裏人睡覺用的床。坑的一邊是火爐和火牆,火爐燒的火經過火牆三上兩下的煙道到土坑時溫度已經不高了,再在土坑裏經過七拐八拐再到土坑後麵的煙囪排到屋外。所以晚上睡在坑(床)上,就不會冷。在這裏我們用臉盆接水洗了個澡,(這裏水是非常寶貴的,決不能像上海那樣衝澡。)又好好地吃了一頓熱麵條,就睡覺了。我們男士們睡的很香,第二天一早卻被女士們吵醒。她們嘰嘰喳喳吵嚷著你們怎麽可以睡的著,這坑上有跳蚤。原來她們發現坑上有跳蚤,我們就起床仔細地找起來,果然發現了跳蚤,頓時覺得一身都癢癢的,身上也發現好多包。這時司機就過來說,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催我們趕快吃飯還要趕路。我們就被驅趕著急急忙忙吃飯,又開始第七天的旅程。

  從哈密出發,已經是立刻上海的第七天,我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開始想家了,突然不知誰說,今天是新年元旦。一想到往年的元旦,我們是怎麽樣享受家人和父母的親情,享受上海的繁華和熱鬧,享受美味佳肴,我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望著這茫茫戈壁,我們的汽車孤零零地在國道上奔馳,就好象被遺棄的孤兒離世界是那麽遙遠。好歹今天的路麵好(國道312,全部是瀝青路麵),汽車跑的快,也帶走了我們的一些情思和壓抑。不到天黑,我們到達在新疆的第二站,鄯善。司機告訴我們說這裏出哈密瓜。雖然是寒冬臘月,仍然有哈密瓜賣,我們留宿在兵團農五師招待所,這裏的條件好多了,晚餐我們吃到了久違的蔬菜和饅頭。領隊不知從哪裏給我們買來了哈密瓜,我們吃著甜蜜蜜的哈密瓜,情緒又高漲了。新疆的哈密瓜果然名不虛傳,甜如蜂蜜,尤其是司機告訴我們,再跑一天,我們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烏魯木齊了,我們的心被美好的遐想鼓動,以致整個晚上都沒有好好的睡覺。

  由於晚上睡的晚,早上起床就晚了,領隊和駕駛員並沒有埋怨,而是興高采烈地和我們說笑。從鄯善到烏魯木齊還有三百多公裏路,我們的汽車在天山南麓奔馳。走不久領隊告訴我們下麵就是舉世聞名的吐魯番,我們看到沙漠中的綠洲,一條條溪水從天山上下來,流向遠遠的遠遠的綠洲,雖然是冬天,還是能夠看到吐魯番的生機勃勃的景象。過了吐魯番,就要翻越天山,我們看到了樹,看到了溪水,慢慢地看到房子和人,領隊告訴我們這裏已經是達阪城了,就領我們唱起了“達阪城的姑娘辮子長,兩個眼睛真漂亮,,,,,來,”不久,汽車就過了鹽湖城,慢慢地,慢慢地,新疆的首府烏魯木齊出現在我們眼前。成片成片的房子,林帶,馬路,熙熙攘攘的人群,是我們想像不到的繁榮。在越過漫長的戈壁沙漠後,還有這樣的城市,真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司機載著我們越過市區到達新華路兵團第二招待所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鍾了。兵團二招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四合院,全部是平房,院子裏停著很多汽車,它們是從全疆各地來烏魯木齊辦事的人員帶來的。新疆的冬日天短,烏魯木齊已經是華燈高照,夜色朦朧的時節。領隊將我們安置好後,就領我們去就餐,可能招待所事先得到通知,所以我們得到一份非常豐富的晚餐,雞蛋炒米飯和青燉羊肉。我們已經好多天沒有吃米飯了,想不到來到烏魯木齊還能吃到米飯,而且還是當時難以得到的雞蛋炒米飯。那種米又香又糯,也是我們在上海買的米不可比擬的。我們那個高興勁真是沒法講,我們上海人雖然很少吃羊肉,很多人還是第一次,但是這個羊肉燉的又爛又香,一點也沒有上海賣的羊肉那種膻味,也是我們意想不到的。我們肚子吃的漲漲的,又痛痛快快去洗了個熱水澡,就回到為我們安排的宿舍。宿舍裏再沒有像哈密招待所那樣的坑,而是床,被子幹幹淨淨的,有暖氣,條件好多了,所以我們晚上睡的香香的。

  從上海到烏魯木齊,我們當時走了八天,五天火車和三天汽車,在新年初二,我們終於結束了艱辛的赴疆旅程。上海到新疆烏魯木齊,現在坐火車隻需要三天,坐高鐵隻需要22小時,坐飛機隻需要4個多小時,時代的變遷真是令人驚歎不已。連想當年解放軍進新疆時,那時大部分人是靠馬代步的,隻有少量的汽車,從蘭州到烏魯木齊,走了整整半個月,前輩的艱難可想而知。我們應當知足和心懷感激。現在我記下赴疆的見聞,也算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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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疑雲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寫得真好!我喜歡您的文筆,把一些複雜而微妙的感覺準確地傳達出來了,有淒慘、悲哀,也有那個時代的浪漫和理想。真實、細緻,也驚訝於您還記得那麼多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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