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者放火焚燒位於越南的中資和台資工廠
反華浪潮中來到越南純屬偶然。平日在鄰國柬埔寨工作,反華的那一周是公立假期假期,當時臨時決定來越南中部休假幾天。反華開始的第二天上午(5月14號)我從金邊坐大巴出發,中午過的越南邊檢。下午從胡誌明機場坐飛機到了中越城市峴港,再轉到了目的地會安。
這一路上並沒有感覺什麽異樣,既沒有看到大規模的集結或者也沒有經曆像後來網上所傳的路障和封鎖機場。其實我是直到到了目的地通過香港媒體的微信推送才知道越南已經發生了大規模的反華示威和暴力。
但是就在我從柬埔寨往越南走的當天,成百上千驚慌失措的中國同胞從同一個邊境口岸逃到了柬埔寨。反華示威在5月13日首先由胡誌明市北部的平陽省從示威突然演變成了暴力。事發突然,大家都毫無準備。因為在平陽省的中國商人數眾多,當時從胡誌明市回國的飛機票立即售空。落荒而逃的人中間很多隻能選擇從陸路坐大巴逃到了金邊。因為人數眾多,當天在邊境的柬埔寨一側的酒店一度因為過來避難的華商太多而爆滿。
在知道反華的消息以後,我最終決定還是繼續越南行程。我的直覺是這就是中國反日的一個越南版本,所以一切應該都還在黨中央的控製之中。在越南的幾天,我並沒有經曆什麽危險,但是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身份所帶來的緊張。
會安是一個聯合國世界文化遺址的小鎮,現在鎮上雖然有了商業化的氣息,但是大部分的小鎮居民依舊在這裏生活。之前我也去過這裏,這次感覺最大的不同是自己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有人投來打量的眼神。我能猜到每個人見到我以後都在想他是不是中國人。這樣的感覺好像是生活在了一個警察國家,周圍的人都是在經意的不經意的扮演了的特務一樣的角色。就連小孩子也不例外,聽見我跟同行的人說了中文以後,就會跟在後麵嘀咕“China”。
對經曆了反華浪潮的中國人來說,讓人憤怒的不光是越南暴徒,還有國內的官方以及媒體的反應遲緩和沉默。國內媒體遲遲未報,直至幾天後外交部發出譴責越南暴力事件聲明。盡管在金邊有不少中國媒體,從越南逃難到金邊的中國人最後隻能通過柬埔寨的當地華文媒體集體對國內媒體報道的遲緩發出了責難。因為我平日看中文媒體,如果不是因為香港、馬來西亞華文媒體的報道,我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的身處在已經爆發了反華暴力的國家,也不會有什麽防範意識。
從越南逃到柬埔寨的同胞大多對國內在第一時間援助的不利表示唏噓和失望。而且,國內官方最初的措辭將這場反華暴力描述成這是“針對外國企業的暴力事件”,這樣的描述似乎有意將中國企業描述成隻是碰巧遭受了損失。
反觀海峽對岸的台灣當局,他們雖然在越南隻有一個小小的代表處,但是卻做的很積極。就連我都收到了他們在各個城市的應急撤離預案,細致到每個城市撤離到哪裏、與誰聯係以及怎樣取得聯係,並且立即派出了包機撤僑,早於大陸的撤僑行動。
因為柬埔寨收留了很多從越南逃過來的難民,所以在金邊的中國人普遍對越南很憤怒甚至仇恨,但對此我深有保留。確實有讓人發指的越南暴徒,但是即便如此,也可以從普通越南人保護中國人的一些事例中看到越南人人性中善良的地方。而國內處理該事件的方式讓我反感。馬丁路德金說過,最後在我們記憶中印象最深的並不會是我們敵人的行為,而是我們朋友的沉默。
中國人下南洋少說也有千年的曆史。在南洋的華人總是能夠靠自己的勤奮與智慧在當地深根發芽、興旺發達,但是命運卻風雨飄搖。在國外的反華不是今天才有,很可能以後也會有。無獨有偶的是1969年的5月13日馬來西亞排華、在1998年5月13日印尼排華、在2014年5月13日越南排華。這些排華的背景各異,但大多是當地野心政治家的卑劣伎倆,相似的是無辜華人命運的多難和對華人保護的缺失。中文是聯合國所有人權宣言和條約的官方語言。不管在哪裏,不管什麽時候,做華人的權利也是我們的基本人權。但是誰應該來保護我們的權利,在這一權利被違反的時候提供救濟呢。
本文作者劉毅強,是紅色高棉國際特別法庭被害人代理律師、中國國際刑法青年學者聯盟秘書長、柬埔寨金邊皇家法律經濟大學講師。
《華爾街日報》 2014/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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