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故事16 搶女人傳香火
人在極度危險極度緊急的情況下,有時會突然放出出人意料的大招。所以,對於有些看似不合情理不近人性的事情,背後或許另有隱情。處理這類事情時,必須打破常規來對待,不能膠柱鼓瑟魯莽斷案。
我的家鄉有一位老婦人,有一天突然無緣無故地帶領幾十位老婦和婢女闖入鄰村,推開村裏一戶人家的大門,強行將這家的女兒劫走了。
如果說是尋仇結怨,但兩家人平時並沒有來往。如果說是為兒子搶親,但這位老婦人這時並沒有兒子。
鄉親們都感到非常震驚和不解,沒人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女孩的家人把這事告到了官府,官府立即發出公文拘捕。但老婦人已經帶著搶來的女孩逃走了,不知所蹤。同行的婢女和老婦們也四散逃亡,以至牽連了很多無辜的人。
經過官府反複審訊,終於有一個人說出了實情:
當初老婦人的獨生兒子得了肺結核,快要死了。老婦人撫摸著他痛哭,說:“你死是命裏注定的,我也沒有辦法。可惜的是,你不給我留下一個孫子,讓我和你的父親死後淪為餓鬼啊!”
兒子呻吟著說:“孫子其實不一定得不到,還是有希望的。我與鄰村某家女兒私下相戀,她現在已經懷有八個月的身孕了,隻是恐怕她生下的私生子會被她的家人給弄死。”
兒子死後,老婦人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十多天,然後就突然采取了上麵的行動,帶人劫走了這女孩。她這次劫走這女孩,想必是為了保全她肚子裏的胎兒吧。
知縣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沉思良久,說:“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費那個事去緝捕她了。等過兩三個月,她自然會帶著孫子回來自首的。”
到了知縣預定的時間,老婦人果然抱著孫子回來自首了。官府對這事也無可奈何,最後並未判她重罪,僅判處杖刑並允許她交錢贖罪了事。
這件事情象兔起鶻落,少縱即逝。這位老婦人的行動也稱得上是機敏快速,神機妙算。
據安靜涵說:老婦人帶著女孩連夜逃跑時,雇用了三輛車分別載著婢女和老婦,又分作四路逃跑,所以沒人能猜得到她們的行蹤。她又不沿著官道行走,而是走得橫斜曲折,岔路中又有岔路,所以沒有人知道她們逃往何方。而且她天亮就趕路,夜裏才投宿,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一天以上,直到女孩臨盆分娩才找地方住下來,所以沒有人能追蹤到她的住處。她的心計和安排真的是非常周密細致。
女孩回家後被父母拋棄,於是她就跟著老婦人一起撫養生下來的孤兒,最終也沒有再嫁人。
由於她的事是出於私情,因此並沒有得到朝廷的旌表和嘉獎,所以現在也不知道她的姓氏和家族了。
(選自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卷十 如是我聞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