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老楊真牛,一書抵千金啦!”好朋友老和聽說我纏鬥珍妮取勝,保險公司賠了1600元,自然替朋友高興,濺起的笑聲,水珠般燦爛。
資金一一到位,精神為之一爽,修車之事又重新排上議事日程。
網上查看了早先中意的那家叫“頂好”的韓國店,網頁上有三條顧客評論,皆五星閃爍,稱此店價錢公允,手藝精湛。但是否是雇水軍所為,實難揣測。
不求輝煌,隻求平穩,修車之旅已折騰得我們傷痕累累,我祈禱不要再生枝節。
我又登入BBB (Better Business Bureau) 網站,查證這家叫“頂好”的修車店是否真的頂好,結果查無此店。
朝霞在翦翦的晨風中流動著,把完整的天幕挑開一道縫。我將車開到了“頂好”店。
首次同韓國商人打交道,心中無底,思忖都是東方麵孔,同根同源,一衣帶水,同受孔孟儒家文化熏陶,壞也不會壞得離譜。
喇叭鳴過,廠門開啟,一對中年韓國夫婦定定立在那兒,老板五短身材,精幹壯實,老板娘不善言語,豐腴紅潤的臉上堆積一層厚厚的胭脂鉛粉,眼眉間露出凶光。
老板英語生澀難懂,買賣雙方擠眉弄眼,手舞足蹈,一番討價還價,好歹搞定了交易。
老板承諾整車重漆,保證光亮如新,價錢還是先前講好的1500刀。他指著車身三處有點凹的地方,建議我修好,加價500元。
我見那車已被我鼓搗得很平滑了,就拒絕了他的建議。雙方商定四天後交車。
這時,老板娘湊上來, 在她的小本本上記下了我的姓名,車型和電話號碼。我擔心口說無憑,要求他們給我個修車計劃單,老板霎時變得不高興起來,掏出張名片在上寫下了1500元遞給我。
我正欲離開,老板娘走上來,詭秘地對我說:“我們隻收現金”。我點頭應允。
兩天過去了,韓老板那邊靜悄悄,我順便撥了個電話詢問工程進展情況,接電話的是老板娘,抓起電話脆生生甩給我一句:“老板忙,等會兒打!”“啪”地一聲掛了,火星四射。
約定的取車時間到了,韓老板在我手機上留言,說車已漆好,隨時可取。
漫長而曲折的修車之旅終將完結,我想象著修好的豐田必將是鳳凰涅磐,浴火重生,華麗轉身出現在我麵前,我就像初為人父時那番激動和不安。
甫進廠門,韓老板劈頭就說:“你打電話說要加修項目,我照你說的做了,要加錢。”
韓老板不著邊際的宣示,猶如當頭喝棒,砸得我腦袋嗡嗡作響。我定了定神,即申辯道:“我是打了電話,但沒要你加修。”
“你說謊,耍賴!”老板娘一副凶狠的樣子,手指快觸到我臉上。
來美闖蕩20餘年,閱店無數,從未遭此對待。我又羞又氣,心跳加快,頭冒冷汗。我想此店不淑,對手不善,大慨會漫天要價,今天恐怕是眉眼低,遇到了韓國開黑店賣人肉包子的孫二娘。頓時,一股寒氣嗖地從脊梁竄到頭頂,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我慢慢移動有點僵硬的身子,感覺到了腳下堅實的大地,這是美利堅,不是梁山泊。我這洞庭湖的老麻雀,見過風浪,連老牌威廉,難纏的珍妮咱也不怕,還讓你老韓唬住不成。
“那好,我叫警察,去電話公司調出通話錄音,看是我說謊耍賴,還是你敲詐勒索!”我怒目圓睜,言語擲地有聲。說罷,我掏出手機。
“好,好,好,1500 就1500。”韓老板手哆嗦了一下,忙製止我打電話。他色厲內荏,我想他怕警察,或許有詐人的前科。
老板娘也一唱一和,麵帶笑容帶我驗收漆車質量。
我細細察看豐田,整車重漆,顏色一致,車體銀光閃亮,除風板和後艙底下邊緣部分有幾處dripping外,其它挑不出什麽毛病。 我注意到,他的確整修過我並未授權修理的三處小凹痕。
此時,同情之心油然而起,我後悔剛才說過的那些重話。如果他們夫婦以心換心,誠懇待我,善言解釋,加點錢也不是不可考慮,咱也不是“鐵公雞”,餐館吃飯,有時出手小費也是七,八十。
終於到最後交接關頭了,我將1500元現金遞給老板娘。她抓過去點數後,又派出手說:“加100元。”
“不是講定了1500元麽?”我詫異地問。
“請加100,請你。”她手伸到我胸前,一對乞討的眼睛盯住我。韓老板手持鑰匙,把住廠門,一副不加錢不放行的態勢。
我從皮夾中抽出一張100元的鈔票,交給了老板娘。
“請給我發票。”我說。
“沒有。”老板娘斬釘截鐵回應。
“為何?”我質問她。
“開發票1800。”她伸出手。
無語。我拿過鑰匙,老板敞開廠門,我惶惶然近乎逃亡似的快速離開了頂好店。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蹭蹬數月,身心疲倦,我無心再為此糾纏,但願韓老板篤行多義,自求多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