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初中班主任-—楊子修(B)

晚飯後，真的有幾個同學到我家。除了林義和懷建，還有副班長維，尖子學生昆生，中隊委寶亞，再就是高中和我同班的航，加上我七個人。不到百分之五十。我們初中同學上高中的共15人，五個女同學，可那天晚上隻有我一個女生。維和寶亞也是我們26中的，和我不一個班。

我媽和妹妹看我來了這麽多同學，她們就到大門外乘涼去了。我們說話的睡房是三間上房的右側，我父親則睡在左側的睡房，中間是客廳。兩間睡房的門都和中間的客廳相連。所以，父親能聽到我們說話的聲音。

林義和懷建先介紹了楊老師目前的情況，問大家怎麽辦。維先開腔了，說楊老師拉二胡總拉一種令人傷感的曲調，肯定是對黨不滿，用拉二胡來發泄自己的情緒。又說，楊老師對同學不公平，是個偏心眼，而且還整對他有意見的學生。聽維這麽說，勾起了我的回憶，當時在班上，維是個特別聰明的同學，他也是我的同桌，上課經常把小說放到課桌下麵，聽課聽一會就會眼睛瞅到下麵看小說，但各門功課成績都是第一，所以擔任班上的副班長兼任學習委員。在他的影響下，我在不感興趣的曆史，地理和俄語課堂上，也會看小說，如果看到老師注意我們，我就會用胳膊輕輕撞他，他發現老師注意我們時，也會輕輕撞我。這種情況下，我們兩個心照不宣地不會同時看小說。所以，也從沒有被老師逮到過。可我那三門課的成績就差好多。所以，我們班同學公認維是同學中最聰明的。

他和我們班大家公認的女同學中最聰明的嵐關係不錯，嵐是長安縣有名的地主莊園郭守約的侄女，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小巧的嘴巴，翹翹的鼻子，白皙的膚色，圓圓的臉，很是洋氣。性格直爽，愛說愛笑，按現在的話說，很是陽光。在班上，從不掩飾她對維的喜歡。

楊老師知道了，沒有批評維，卻有天晚自習後，讓全體女同學留下，不點名的把嵐狠狠地連諷刺帶挖苦地說了一頓。雖然沒有點名，大家也都知道是說嵐。我當時特別擔心嵐，怕她受不了出事，特意交代和她一路方向的瑩關照她。沒有想到，嵐根本就沒有當回事，第二天到學校照樣嘻嘻哈哈的。

不知怎麽搞的，維知道了，從此和楊老師擰上了勁。而楊老師也知道維的心裏恨他，可維成績好，又是副班長，是同學選的，所以楊老師也隻好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在畢業的評語中，寫了對維不好的評語。導致全區考第二名的維沒有被他喜歡的重點高中20中錄取，而是分到26中。維的發言，看樣子是發泄對楊老師的不滿。我雖然對楊老師也有意見，覺得楊老師拉二胡確實是他情緒的一種宣泄。但不能肯定是對黨不滿，就把楊老師感情上的遺憾告訴大家，最後說:"我覺得，楊老師的二胡聲那淡淡的憂傷是懷念她曾經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在他大三被打成右派時，原本就有嚴重的肺結核，憂慮之下，病情加重，離開了這個世界，這對楊老師是個打擊，楊老師拉二胡是寄托對女朋友的思念才對，所以才讓人聽著有傷感的情緒。當然，我不是說楊老師什麽都是對的，我對他也有意見，如果不是他擅自改我的誌願，我現在就應該在武漢測繪學院中專部。所以，我認為楊老師在這件事上太武斷了，把服從祖國的分配當成服從他個人的分配。"

我說到這裏，昆生打斷了我的話說:"我認為楊老師給學生穿小鞋，否則我怎麽會分到五中，我應該到20中才對。"也是，昆生學習非常刻苦，成績在班上也在前三名，而且是班上的勞動委員，不知楊老師怎麽給他穿小鞋。他住在離瑩隔幾個大門的斜對麵。後來聽說他父親因亂搞男女關係出事，被公安機關抓走判了幾年刑。當時，還關在監獄裏。究竟是因這件事還是楊老師給他的檔案裏放了不利於他的材料，才導致他沒有被錄到20中。誰也說不準。當時重點高中錄取學生，政審要比普通高中嚴多了，評語和家庭政治狀況比成績還重要。在我們家這次的聚會中，他擔任筆錄。寶亞和航到底說了什麽，我已經回憶不起來了。可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吧。

我們幾個人在這邊訴說楊老師的罪狀，沒有想到我父親全聽到了，生氣地大聲喊:"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胡說呢，趕快回去睡覺，別在這兒鬧騰了。最後還加了一句:"太不像話了。那麽好的老師，被你們這些崽子們糟蹋的不像個樣子。快回家去。"父親的話，我們幾個同學全聽到了。林義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昆生，你做筆錄，花時間自己整理出來，讓大家看看，沒有意見的話，你就抄成大字報貼到八中去。現在除了昆生，其他同學都回家吧，讓昆生把今天晚上大家說的歸納一下，省得忘了。你就最後再走吧。我們幾個就先走了。然後，他們幾個就離開了。

昆生可真認真，一條一條把剛才記得又抄了一篇。讀給我聽，我父親又聽見了，大聲斥責:"怎麽還不走，還在叨叨，趕快走，再不走，我可要嗎人了。"昆生嚇得說:"我走，我走。"說著，把所有的紀錄卷在一起，朝門外走。

我父親的耳朵很尖，說:"總算走了，喜，你過來。"我隻好到父親那裏去。父親對我說:"以後別再摻合鬥老師的事，楊老師多負責，要不是楊老師，你後來的數學能學那麽好？現在世道不對，咱們家的人可不能幹落井下石的事情。記住了。""記住了。"好，去叫你媽和幾個妹妹回來睡覺，現在不怎麽熱。""好，那我去叫她們了。"然後，我就退出了睡房，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