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初中班主任-—楊子修(A)
(2014-09-18 14: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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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回憶到楊老師,既有思念,又有內疚。歲月如梭,不覺之間,楊老師離開這個世界已經七年多了。想到楊老師那坎坷的一生,特別想到他在文革中受到的磨難,和我們幾個學生的推波助瀾脫不了關係,心裏就越發的自責。雖然楊老師早就原諒我們了,可想到當年我們的做法,心裏還是很難過。
楊老師,高高瘦瘦的個子,大大的眼睛,皮膚較黑。初二時,他到我們班接任我們的班主任和幾何老師。在他之前,我對數學不怎麽感興趣,成績也不高,總在70分上下打轉。自從他教我們幾何,幾乎天天測驗,頭天學的定理,第二天一上課,總會出兩、三道題讓大家做,不準說話,不準看同桌的卷子,時間有限,十分鍾收卷。然後,再叫兩、三個同學到黑板把證明過程寫出來,有錯有對,他這才給我們分析、講解。這樣,我們就知道自己是做對還是做錯。對學過的定理加深了理解。當然,幾何題的證明會有好幾種證法,他就會再問我們誰還可以有其它辦法。於是同學們爭先恐後地舉手,他就讓幾個同學講講不同的方法和思路。總共用不到20分鍾,結束了。然後開始講解新的內容。第二天,把前一天測驗的卷子發下來,分數已經登記在冊了 。
楊老師的課講的好,活潑、生動、啟發式的教學,激發了我對數學學習的興趣。測驗的分數也從70很快提高到95分以上,就再也沒有掉下來。後來的分數總在97到100分。而有時少一分,兩分都是粗心所致。我的幾何課成績的 提高,使我對代數的學習興趣大增。很快這兩門課的成績就在班上前三名。
楊老師不僅課講得好,平時也能和我們學生聊聊天,打打球。他的乒乓球打得相當不錯,既善於削球,又會扣球,遠拉近攻,非常嫻熟。這時候,他不像老師,倒像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的哥哥。
可他訓起學生來,振振有詞。成績差的同學少不了挨他的諷刺和教訓。所以,平時,學生還是有些怕他。可在球場上,又會和他一爭高低。他對學生既嚴厲,又慈愛。記得當時我們班上一個女同學不知怎麽搞的,摔壞了腿,到醫院打上了石膏,上學非常不方便。為了不耽誤該生的學習,他把自己的單人宿舍騰出來,讓該生住,而他自己則每天騎自行車住到他母親那裏。這個學生的母親則每天送兩次飯給這個學生。
對班上數學差的學生利用周日和假期開辦免費補習班,讓班上數學好的幾個同學和他一起為差生補課。而我由於成績很快上去而且很穩定,再加上由於興趣所致,每道題都會用好幾種思路來證明。就被老師列為小助手,為差生補課,有時還會在在前麵的黑板上像老師一樣為差生講題。老師自己有時候為學生講解疑難題。
就是這樣一位認真負責的老師,很得學生的喜愛。但命運卻坎坷。學生時代被劃為右派,58年被分到商縣一所中學。幾經周折,才於61年調到八中擔任一個畢業班的班主任和幾個班的幾何課。第二年,送走了那個畢業班,就接了我們班的班主任和連我們班一起共三個班的幾何課。
我們年紀共有八個班,我們是八班,他帶6、7、8三個班的幾何課。除了上課,每天晚上的自習他都會輪流到這三個班去看看,如果學生有不懂的,他會耐心的講解。可以說,他是蠻受學生愛戴的老師。
楊老師喜歡拉二胡,有時候,我去交作業本,還沒有到他的宿舍,就聽到悠揚動聽的二胡聲,我不懂音樂,但能感到動聽的二胡聲裏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和哀怨。為什麽會這樣呢?雖有疑問,卻也不好詢問,隻把這個疑慮存放心中。直到假期給差生補課,有一次我和另外一個女同學在結束補課後,到楊老師宿舍請教一個我預習還沒有講到的幾何定理時,注意到楊老師辦公桌的玻璃板下壓著一個姑娘的照片,長長的辮子,瓜子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張櫻桃小嘴。白色的襯衣下是一條黑色帶花的裙子。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棵桃樹旁,真漂亮。心想,一定是楊老師的女朋友。就說:"老師,這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聽到我的話,楊老師沒有說話,但眼睛盯著照片,過了一會才抬起頭,雙眼已是含淚了。楊老師低沉地說:"是的,她是我永遠的女朋友,我和她已經是天人永隔了。"聽楊老師這麽說,我感到自己闖禍了,但好奇心催促著我不由自主地問道:"為什麽會天人永隔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楊老師這次沒有回避,他說:"這個姑娘叫慧如,是我大學同學,大二時,她患了肺結核,不得不休學。我每周日都會去看她,她說怕傳染給我,讓我不要去了,可我愛她,雖然沒有正式表白,但我知道,她也是愛我的。我告訴她'如果不來,我一個星期都無法專心學習。我不怕傳染。真傳染了,我就和你作伴多好'慧如聽我這麽說,也隻好默認了。慧如父親早逝,就她和母親相依為命。她母親是個小學老師,她就住在她母親的學校。她母親看到我經常去看慧如,就對我說:'子修,我明白你的心,但慧如這病不樂觀,她爸爸就是這病去世的,我真怕慧如步她爸的後塵',伯母的話使我的心裏沉甸甸的。我說'慧如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也會盡量幫助她恢複健康的。好了,不用送了。我下周再來。再見。',,,,。"
每思到此,對楊老師的愧疚也會浮上我的心頭。初中畢業前,填寫誌願時,我因為家裏當時經濟困難,就填寫中專,想食宿由學校承擔,會減輕家裏的負擔。升學考試我的成績除了俄語不理想,其它科目都不錯,特別是數學。我所報考的第一誌願"武漢測繪學院中專部"已經通過政審,準備錄取時,楊老師擅自改了我的誌願,把高中改到第一誌願。我得知消息,找楊老師倫理時,楊老師說:"隻要你這裏填了服從分配,我就可以給你改誌願"。一句話,把我要說的話噎了回去,因為我確實填了服從分配。發榜了,我錄取到高中。母親和大姐知道了,責怪我隻顧自己,不考慮家裏的情況。我一肚子的委屈,隻好跑到學校找教導主任,告了楊老師一狀。說了我的情況以及楊老師私自改我的誌願。楊老師被主任批評了,見我時,不高興地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告我的狀。"從此,我對楊老師就有著淡淡的敵意。就是畢業後 有時和同學回學校,隻看別的老師,而不去看楊老師。
66年,文革開始,記得那是6月5號的下午,在6月1號人民日報社論的引導下,大字報貼滿了校園,針對的都是老師的一些言行和生活方式等。下午四點左右,我的初中班長林義和另一位同學懷建到我們學校找我,林義上的是重點中學西安市20中,懷建是五中。我對他們兩個湊到一起來學校找我,感到很奇怪,因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當然老同學見麵是很高興的。我問:"你們兩個怎麽跑到學校來找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你沒有聽說有關楊老師的事。""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林義又說:"八中給楊老師貼了不少大字報。現在整個八中鬧翻天了。說什麽楊老師在班上給學生說蔣介石要反攻大陸了,蔣介石的軍隊來了,很多人頭就要落地,學生揭發出來,說楊老師是反動分子,是蔣介石的孝子賢孫,在為蔣介石搖旗呐喊""我是一點也不知道。"懷建插話了:"我弟弟從學校回來也告訴我,八中貼了不少楊老師的大字報。楊老師也不知怎麽搞的,說那些出格的話。我們都是他教過的學生,你說,麵對楊老師現在的狀況,我們能不聞不問嗎?""這可是大事大非的事,我看這樣吧,你家地方還寬敞一些,今天晚上,我通知幾個同學到你家,商量看怎麽辦?"林義把頭轉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