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予博客
考槃在澗，碩人之寬。獨寐寤言，永矢弗諼。考槃在阿，碩人之薖。獨寐寤歌，永矢弗過。考槃在陸，碩人之軸。獨寐寤宿，永矢弗告。
2006 年秋回國探親，在小杜力邀下，就有了再一次的東山之行。我們一行三人剛從巴蜀十日遊歸來，在上海先休整了幾天。妻子他哥調了一輛轎車，從上海出發先去了洞庭西山。國內的交通設施正可謂日新月異，兩個來小時，已扺達西山島上了，再也不需汽車、火車、來回的倒換，不需小船擺渡，當然更不用登自行車了（見本係列第五帖）。
據說江澤民九二年訪問洞庭西山，於是便有了九四年太湖西山大橋的通車。西山大橋東起胥口漁洋山，西至洞庭西山，途經長沙、葉山兩島，由各具特色的3座特大橋組成，全長 4308米，橋麵寬12米。一號橋最長；二號橋最高；三號橋最精致，貼水漂浮。橋體輕巧新穎，富有時代感，橋島連綿十餘裏，如一條飛舞的銀鏈，飄落在太湖群島之間，蜿蜒起伏，與太湖山水相得益彰。橋欄高1.30米，細石混凝土結構的花色欄杆，中嵌如意圖案。
1994年7月2－9日，中央電視台至東山拍攝“《天堂中的天堂》――蘇州東山鎮”專題片，並在中央台“神州風采”欄目中播放。我的家鄉一夜成名，風光無限。這條太湖大橋漸漸承受不了蜂湧而來的旅遊大軍的擠堵。據統計，2012年上半年（洞庭碧螺春和西山枇杷、楊梅的采摘季節），太湖大橋每逢周末都要堵車近一個小時，單次堵車最長時間超過四小時。針對這種情況，重建新的太湖大橋已是勢在必行。據蘇州最新消息，已於2013年上半年在蘇州西山與漁洋山之間開建第二座太湖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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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西山鎮用過午歺後，車子一會兒就送我們到了楊灣村，走幾步就到了王峯和小杜的家。一進家門，我才知道為什麽他倆力邀我們訪問的原因了，富貴不宴客，就如富貴不還鄉，不都是錦衣夜行嗎？沒有幾年的功夫，他家早已跨越小康了。住房整修一新，地麵、牆麵均是硬木或大理石，衛、浴設備一律是進口的“America Standard”，屋頂有太陽能熱水器，冷、熱水供應充足，廚房中使用罐裝天然氣，家用電器一應俱全。他們為我們準備的客房帶有獨立衛生間，感覺要好過三星級賓館的標間。
生活的富足來自小倆口的勤奮，除傳統的茶葉、花果收入外，又開創了養蟹和包工這二項新財源。東山靠著太湖，是養殖大閘蟹的好天地。他倆除了自家名下的一個池塘，又租下鄉鄰的二個池塘，足有八畝多的水麵，而且水中有魚、蝦、蟹，立體放養。單這一項，純收入毎年在一、二十萬之間。王峯又是一名漆工，有一手絕活，專做眀清古居和傢倶的修舊如舊工程。
東山有蘇州第一古鎮之稱，這裏有太多的古建築和古家倶需要修複了。前幾十年，國內許多地方對這些祖宗留下的好東西絲毫不知珍惜，始煩之 ，終棄之。等到醒過來，隻見大地一片白茫茫，然後趕緊造一些廉價的仿古作品來忽悠。相比之下，我的家鄉人就聰明很多，在貧窮的年代，他們把古居盡量的保存下來，今日富裕了，就花重金修舊如舊。修舊不是拆舊、破舊，而是在古居的基礎上，盡量使用舊磚、舊瓦、舊木料，完全按照原本的結構、工藝，使古居起死回生。修舊如舊是一個龐大的產業鏈，產生了具大的價值，王峯和他的包工隊也著實發了一筆小財。他的客庁裏就有二把修舊如舊的明代黃楊木太師椅，王峯見我坐在上麵很喜歡，笑說可以便宜一點十萬元轉讓給我。當年要是真買下來，我可有得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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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倆領我們去看看養蟹的魚塘，順便抓了不少的大閘蟹帶回家，晩上煮了一麵盆給我們吃個暢。這些太湖蟹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賣不出好價錢，但個大、壯實，又新鮮，十分好吃，印象太深刻，那晚應該還有不少其它好菜，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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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王峯陪同我們去了陸巷古村，散步過去沒幾分鍾的路程。景區售票的看到王峯帶著我們，趕緊放行。每到一個景點，工作人員都是熱情接待，一些尚未對外展示區域，也讓我們隨意參觀，畢竟不少地方均是王峯工程隊的佳作。
陸巷古村位於東山後山，陸巷古村是明代正德年間文淵閣大學士（明朝相當於宰相）王鏊的故裏，王鏊曾連捷解元、會元、探花，其門人唐伯虎稱他為“海內文章第一，山中宰相無雙”。王鏊母親姓陸，其村因此得名。是全國首批曆史文化名村，被譽為“太湖第一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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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古村位於山塢之中，背靠莫厘峰，麵向太湖，東有寒穀山、西有箭壺，同太湖西山遙遙相望、依山傍水，風景秀麗。陸巷古村源於南宋，距今逾千年，是一座保存較為完整的明清古村落，村內現存的明清古建築有三十多幢，麵積達上萬平方米。村民依山而居，村中築有六條直通湖畔的巷弄。走進長長的巷子，仿佛走進悠深的曆史長廊，在這條巷子裏走出了中國曆史上不少的士子、名人，因此陸巷古村又被譽為進士搖籃、教授之鄉。
我們重點參觀了惠和堂，這是一處明為基清為體的大型廳堂建築，其占地麵積約為五千平方米，共有廳、堂、樓、庫、房等一百零四間，建築麵積約二千多平方米。其軒廊製作精細，用料粗壯，大部分為楠木製成；瓦、磚、梁、柱也均有與主人宰相身份相對應的雕繪圖案。故居內三開間的二層書樓在蘇州古宅中甚為少見，樓前有一磨磚貼麵照牆，高齊樓簷，瓦滴下拋方有“九獅圖”磚雕，兩端各有花鳥磚雕圖案，照牆中央嵌有圓形“丹鳳朝陽”，整個圖案栩栩如生，刻工精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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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中午，小杜著實用心地為我們準備了一席午宴，席上的二條太湖中捕捉來的野生的鱖魚和太湖白魚（又稱白翅魚）太鮮美了，印象最為深刻，那天的東山羊肉也非常不錯。很多年過去了，每次回國，總有親友請我在上海高擋酒樓吃太湖白魚，動輒四、五百元，甚至上千元，主人總會問我味道如何，我真不知如何回答。養殖的白魚、養殖的黑魚、和養殖的任何魚實在沒有多大的差別，它們隻能被統稱為養殖魚。農、林、漁業的現代化就是磨滅個性、消滅特色的全過程。不久的將來，我們去就歺就同汽車去加油站，你的選擇很簡單，按鈕一是菜；按鈕二是魚；按鈕三是肉。That's it! 這就是我們翹首以待的現代化。
午後，王峯夫妻倆帶我們到東山的一個碼頭，一條摩登的汽艇己經等著我們了，上艇開出一會兒，隻見前方浩瀚的太湖中，天堂島似一葉扁舟，漂浮在碧綠的水麵之上。
小島原名北箭壺島，因為張藝謀導演、鞏俐主演《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的後半部分將此島作為拍攝基地，所以當地人又稱其為鞏俐島。後來，有識之士又因其風景秀美，有世外桃源的意境，故取名為天堂島。天堂島麵積不大，僅隻30多畝地，卻占據著太湖中很好的地理位置，周圍還有桃花島、三山島等景區。
島上景點以蘆葦叢中九曲橋、水車陣和全島高處的吉祥如意鍾最為有趣。我們登島正是“楓葉荻花秋瑟瑟”的時候，天堂島周圍長滿了蘆葦，把整個小島隱蔽了起來。不時有水鳥掠過蘆稍帶著歡樂的歌聲騰空飛起，穿行在茫茫蘆葦深處，更顯秋日的肅穆和幽靜。我們在吉祥如意鍾附近躭得最久，環視四周，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太湖於此，盡顯其雄渾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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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2006年國務院第六批國寶的公布，蘇州東山這個名字一夜之間被眾人熟知，在區區一個鎮的範圍內，四處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六處省級文物保護單位，讓很多人驚歎不已，這裏有蘇州保存最為完好的地主莊園，有被譽為“天下羅漢兩堂半”之一堂的紫金庵，有蘇州傳統民居建築群以及江南不多的元代木構，當然，還有那太湖風光。
我與這裏的一切有著不可分割的情結，這裏有著我深深熱愛的土地，這裏是我的母輩們世世代代生長的地方，他們的基因裏一定已經打上了東山的記印，並傳承給了我。我又是在這塊土地上，在東山人的懷抱裏度過了我的幼年時代，幼年期的環境和教育塑造了一個人最深沉最核心的價值觀和行為準則，它會跟著你一生、影響你一生。年長後的教育和經曆根本無法改變這個內核，最多隻會在這核心外麵包上一些偽裝，這些外在的包裹和偽裝是不可靠的，是常常可以改變和脫除的。它們就象電腦中的應用程序和一些係統的服務功能，它們可以輕易被修改、置換甚至被缷載，但操作係統的核心無法改變，這個核心決定了電腦表現為 Windows or Unix. 我的腦中置入的就是帶洞庭東山內核的中國版操作係統，無論在什麽時候，不管在什麽地方，我的行為舉止、喜怒愛樂，都受此操作係統所歸約控製。
天黑以後，我又讓王峯用小船帶我出去看看，一路上“繞船明月江水寒”，轉了幾個彎，前方忽然開闊，碧波萬頃的太湖上，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浮光躍金，靜影沉璧。由西向東逶迤鋪展，舒起緩伏的洞庭東山環繞懷抱著太湖，山水相親相依，融合一體。從小船朝北望山上看去，月光下有一大片氣勢恢弘的牌樓牌坊、古色古香的涼亭、巧奪天工的假山，那裏就是蘇州東山華僑公墓所在地，喬冠華、陸小曼均安葬在那裏，我知道王峯為什麽帶我來這裏多次的原因，鄉親們希望我落葉歸根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介。我曽和我的家人們聊起過，無論我最後的決定是什麽，如果百年後確有靈魂，那麽我的魂魄當會去看看“峨眉山月半輪秋”，也會去見見“瀘沽湖邊格桑花”，但更多的時間裏定會徜徉在洞庭太湖的山水之間，因為這裏就是我精神的家園，這裏有喜歡我，也為我所喜歡的人們。有詩人說，熱愛一個城市，是因為熱愛那城裏的人。我深深地熱愛著洞庭東山這片土地，因為那片土地上有我深深熱愛的人們。
謹以此文紀念在我幼年時疼我愛我的福珍阿姨。
全文結束，謝謝一路的跟讀和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