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對前人作品抨價極嚴 , 棋靈 ,太玄 都是被推崇為極高水準之作 , 棋靈是西漢東方朔所作, 太玄是西漢末楊雄所著, 前者有些類似簽文形式 , 上中下卦及標題簽文一目瞭然 , 屬 " 即食 " 不用推算便可, 但占卜流傳不廣 , 楊雄的太玄其實是他的 宇宙論哲學 , 以 " 仿易 " 形式用 四爻三進法 演繹太玄理論 , 占卜隻是其次 , 當時崇尚 京房易 , 而太玄又深奧艱澀難明 , 大部份學者對此書不顧一屑 , 而且覺得有潛越之嫌 , 他卻能甘於淡薄 , 作 " 解嘲 " 一篇 ;
漢書楊雄傳 : 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起家至二千石。時雄方草創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人有嘲雄以玄之尚白,雄解之,號曰解嘲。其辭曰:
客嘲楊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不生則已,生必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珪,儋人之爵,懷人之符,分人之祿,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處不諱之朝,與群賢同行,歷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曾不能畫一奇,出一策,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耀星,舌如電光,一從一橫,論者莫當,顧默而作太玄五千文,枝葉扶疏,獨說數十餘萬言,深者入黃泉,高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然而位不過侍郎,擢纔給事黃門。意者玄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
楊子笑而應之曰:「客徒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昔周網解結,群鹿爭逸,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並為戰國。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矯翼厲翮,恣意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橐,或鑿壞以遁。是故鄒衍以頡頏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師。
「今大漢左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椒塗。東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糾墨,製以鑽鈇,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歲月,結以倚廬。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鹹營於八區。家家自以為稷契,人人自以為皋陶。戴縰垂纓,而談者皆擬於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塗者升青雲,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崖,渤澥之島,乘鴈集不為之多,雙鳧飛不為之少。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種蠡存而越霸,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範雎以折摺而危穰侯,蔡澤以噤吟而笑唐舉。故當其有事也,非蕭曹子房平勃樊霍則不能安,當其無事也,章句之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患。故世亂則聖哲馳騖而不足;世治則庸夫高枕而有餘。
「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或釋褐而傅;或倚夷門而笑,或橫江潭而漁;或七十說而不遇;或立談而封侯;或枉千乘於陋巷,或擁篲而先驅。是以士頗得信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也。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群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言奇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者捲舌而同聲,欲步者擬足而投跡。嚮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行非孝廉,舉非方正,獨可抗疏,時道是非,高得待詔,下觸聞罷,又安得青紫?
「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絕;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默默者存;位極者高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極;爰清爰靜,遊神之庭;惟寂惟漠,守德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今子乃以鴟梟而笑鳳皇,執蝘蜓而嘲龜龍,不亦病乎!子之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病甚不遇俞跗與扁鵲也,悲夫!」
客曰:「然則靡玄無所成名乎?範蔡以下,何必玄哉?」
楊子曰:「範雎,魏之亡命也,折脅摺髂,免於徽索,翕肩蹈背,扶服入橐,激卬萬乘之主,介涇陽,抵穰侯而代之,當也。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顩頤折頞,涕唾流沫,西揖強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氣,捬其背而奪其位,時也。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於洛陽,婁敬委輅脫輓,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舉中國徙之長安,適也。五帝垂典,三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起於枹鼓之間,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儀,得也。呂刑靡敝,秦法酷烈,聖漢權製,而蕭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蕭何之律於唐虞之世,則悂矣。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策於成周之世,則乖矣;有談範蔡之說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夫蕭規曹隨,留侯畫策,陳平出奇,功若泰山,響若坻隤,雖其人之膽智哉,亦會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收功於章臺,四皓采榮於南山,公孫創業於金馬,驃騎發跡於祁連,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君。僕誠不能與此數子並,故默然獨守吾太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