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

[隨想]
1
自我（ego，self）是古老的也是永恒的終極追問。孩子剛開始看世界的時候，他所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我是誰？這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哲學問題。但這個問題在哲學上應該表述為——

【我】是什麽。

人的一生就是構建自我的過程。

不作倫理考量，僅僅從本體論角度，構建自我就是建立起一些確定不移的、區別於他人的特征essence。你的essence在倫理上可能是惡的也可能是善的，可能是道德的也可能是不道德的，但它是確定的，它是你的，所以它才能成為一個倫理實體，才能承擔倫理責任。如果你沒有建立起固定的、獨立的、自在的【我】，而是隨時間而變動不居、不可捉摸的，你就沒有構建起自我。這時候，說你是善的或惡的，說你是有道德的或不道德的，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沒有【你】。

2
集體主義否定個體，因此否定自我。你不是一個獨立的、自在的【我】，你隻是所屬集體的一個部件。你沒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你的人格被集體吸收，隨著集體的變化而變化。因為你不是一個獨立的【我】，所以你不是一個倫理實體，因此你就不對你的行為承擔道德責任。勒龐的《烏合之眾》描述的就是這種心理現象。

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的區分，隻在東方有意義。西方自古希臘以來都是個人主義的，個人不僅是一個認識主體，也是一個道德主體。沒有個人，沒有【我】，西方龐大的認識論、倫理學都毫無意義。西方沒有受到集體主義問題的困擾，所以也就沒有這個概念。

3
神州人自古以來沒有能力構建自我。神州文化是世界上極端否定自我的文化。神州從來沒有建立起確定的、具體明確的原則，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類似於一種無形體的、隨著環境而變化的軟體動物。
神州人自願否定【我】，而把【我】水解在祖先中。撒謊、食言是對自我的否定。如果你罵一個有自我的人撒謊，他會感覺受到嚴重侮辱。但是，如果你罵他祖宗甚至他的父母，他會覺得沒所謂。相反，如果你罵一個沒自我的人撒謊，他沒所謂；如果你罵他長輩，他會覺得特別憤怒。

4
沒有自我的人，是非常恐怖的。他沒有確定的原則，變幻莫測。你沒法預測他未來的行為，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或說什麽。這種人比ISIS更恐怖。你可以說ISIS是殘暴的、可怕的，但他不是令人恐怖的，因為他的行為是大致固定的，可以預測的。
一條鱷魚讓你害怕，但一種奇怪的軟體動物讓你恐怖，夾雜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