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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楊絳遇不上錢鍾書

(2015-12-18 13:11:41) 下一個

     我和誰都不爭
   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最愛大自然
   其次,就是藝術
   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 瓦特·蘭德, 楊絳譯

非常喜歡楊絳先生。一次在朋友圈裏慨歎,做女人就要做楊絳這樣的女人。一個朋友說,那是因為她遇上了錢鍾書。

真是這樣嗎?我不以為然。

錢鍾書,用今天世人的眼光,除了才學,並不是一個魅力十足,富有生活情趣的男人。他除了讀書,對其它生活瑣事一概不關心,更不擅長與人交往;他苯手拙腳,最不善於生活自理,處處需要有人照顧;他盡管腹有詩書,但從沒想過如何將知識變成“財富”,所以典型一個書呆子,不食人間煙火。

應該說,是錢鍾書有幸得了楊絳。楊絳才學出眾,又知書達禮。她仰慕錢鍾書的才華,心甘情願照顧他一生;她和錢鍾書誌趣相投,喜歡與世無爭與書為伴的生活,又不懼怕與人交流。她是錢鍾書與社會溝通的橋梁,替他擋住不必要的應酬幹擾,守住一方單純寧靜的空間。而楊絳自己通曉多種語言,翻譯著書寫劇本,樣樣做的漂亮,所以被人稱為“最賢的妻,最才的女”,實不為過。

盡管楊絳聰慧博學,對她最重要的,傾其一生心血的,依然是她的家庭。這可以從她的《我們仨》中感受出來。

《我們仨》,講的是一家三口相聚又分離的故事。楊絳以清新平實的筆調,娓娓講述著一家三口的普通生活。在平凡的生活中,令人感受著溫暖的情感和離別的哀傷。

===============

三裏河寓所,曾是我的家,因為有我們仨。我們仨失散了,家就沒有了。剩下我一個人,又是老人,就好比日暮途窮的羈旅倦客;顧望徘徊,能不感歎“人生如夢”“如夢幻泡影”?

但是,盡管這麽說,我卻覺得我這一生並不空虛;我活得很充實,也很有意思,因為有我們仨。也可說:我們仨都沒有虛度此生,因為是我們仨。

“我們仨”其實是最平凡不過的。誰家沒有夫妻子女呢?至少有夫妻二人,添上子女,就成了我們三個或四個五個不等。隻不過各家各個樣兒罷了。

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三個人,很單純。我們與世無求,與人無爭,隻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難,鍾書總和我一同承當,困難就不複困難;還有個阿瑗相伴相助,不論什麽苦澀艱辛的事,都能變得甜潤。我們稍有一點快樂,也會變得非常快樂。所以我們仨是不尋常的遇合。

現在我們三個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這個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我隻能把我們一同生活的歲月,重溫一遍,和他們再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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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活得單純專注,無愧無悔,楊絳的內心才能如此沉穩而堅強。

文革期間,多少人因為不堪羞辱而選擇辭世。而楊絳剃了陰陽頭,還笑說,“小時候老羨慕弟弟剃光頭,洗臉可以連帶洗頭,這回我至少也剃了半個光頭。果然,羨慕的事早晚會實現,隻是變了樣。”她自己做了個假發套,戴著照樣上街。內心強大的人,不會被外界的騷擾和評判所摧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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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書病房中,我隻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顧人,男不如女。我盡力保養自己,爭求“夫在先,妻在後”,錯了次序就糟糕了。

鍾書走時,一眼未合好,我附到他耳邊說:“你放心,有我呐!”媒體說我內心沉穩和強大。其實,鍾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裏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場,盡我應盡的責任。

。。。。

人間不會有單純的快樂。快樂總夾帶著煩惱和憂慮。

人間也沒有永遠。我們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個可以安頓的居處。但老病相催,我們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盡頭了。

一九九七年,阿媛去世。一九九八年歲末,鍾書去世。我三人就此失散了。就這麽輕易失散了。“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現在,隻剩下了我一人。

我清醒的看到以前當做“我們家”的寓所,隻是旅途上的客棧而已。家在哪裏,我不知道。我還在尋覓歸途。

===============

楊絳和錢鍾書可謂相知相性。他們一生與世無求,與人無爭,淡泊名利,將讀書治學作為自己人生的追求。他們又相親相愛,在坎坷的人生旅途上相互扶助,分享著歡樂。

楊絳說,多年前,讀到英國傳記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遇見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後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楊絳把它念給錢鍾書聽,錢鍾書當即回說,“我和他一樣”,楊絳說,“我也一樣”。

這應該是最理想的愛情和婚姻了。

幸福的含義,不是一世平順,盡享富貴榮華。盡善盡美的人生是沒有的。幸福的真正含義,是在艱難的人生旅途,有人相知相伴,使得困苦不複困苦,而快樂更加快樂。

在《我們仨》中,楊絳沒有刻意描述世事的變遷,也沒有抱怨人生的坎坷,她隻是把這一切當成生活的背景,人世的必然。她所關注的是我們仨的世界,是我們仨如何在苦難中尋找歡樂尋求成長的故事。

有時在想,金錢的富足,外表的光鮮,未必代表人生的精彩和充實。

其實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方麵投入多了,必定會在另一方麵有所缺失。當我們忙於應對這個紛雜的世界,在意世人的評判時,往往沒有時間去靜靜地思考人生,沒有心情去細細地體會感動。

沒有好壞,沒有對錯,隻是選擇和習慣。

而我傾慕的,永遠是如楊絳一般平實單純的生活,獨立堅強的內心。

(所有引用出自《我們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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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沉魚' 的評論 : 謝謝沉魚的分享,寫下這麽長的留言!

撇開好惡,其實你對楊絳的分析和評價還是很中肯的。她和錢先生互補,她對錢先生的感情,以及在她的家庭世界裏隻有三個人。說到她的精明世故,我想人的性格各不相同,有些東西與生俱來,也許正因為她的精明,才能保證他們有平和安寧的生活與空間。她對林徽因的感受,我不大清楚,如果真有些許的妒忌和醋意,也是可以理解的。都是凡人,隻要沒有因此而傷害他人,就不為過。

我們讀書看文章都是憑自己的感受和理解。沉魚是研究文字的,想來總會有不同的見解和視點,一定很有意思。祝周末愉快!
沉魚 回複 悄悄話 可能有人要說我憑什麽這麽說,又不認識人家。

我隻是憑職業習慣。我是學語言學的,在出版界工作。一個人的文字就如同一個人的麵相和眼神,是深深烙有個人心理的烙印的。我們以前做研究就是通過一個人的文字研究其中承載的信息。表情信息也在我們係研究行列。

一個人的用詞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理的,這無法遮掩。當然每個人對文字的駕馭能力不同,越低的越是容易看出個性和真實心理。而越高的,像楊絳這樣的,其實我相當佩服其對用詞的控製能力,但依然不得不留下痕跡。一個人除非不講話,這樣別人沒有機會看穿,自己可以很好的隱藏自己。一旦講話,就有線索可循。我老公常在有需要的時候讓我分析電子郵件,我可以通過分析用詞組句的方式,判斷這個人真正的想法和可能將要采取的行動。基本上沒有出錯過。因為普通人的電子郵件,不會像作家這樣腦子裏已經轉過好幾彎去想怎麽說比較好,基本上非常直觀清晰。
沉魚 回複 悄悄話 至於她的女婿。在她的文字記載中基本很少有提到。我也從未去細想。沒有太大意義。在後來中國這個亂世,很多事情恐怕都無法用正常的思考去解釋。她女兒備受父母疼愛,就夠了。在她眼裏,其實一家人就隻有三個。反正我知道楊絳本身就不是一個喜歡把話說在明麵上的個性。要是一字不多提,那就更不用多深究了。
沉魚 回複 悄悄話 他們夫妻兩個,應該屬於互補。錢鍾書確實有才,但生活幾近於弱智。不好意思。用詞有些不雅,但絕對恰當。媽寶男不止他,傅雷也是。楊絳的才,當然在錢之下。最重要的是,楊絳沒有錢的那份單純。她內心裏其實非常精明世故。很多文章裏都有不經意的流露,甚至流露都要通過她女兒的口說出來。她對林徽因的態度,也不是像冰心一樣幹脆就酸到掉牙的寫出來,而是非常隱晦還表麵上很和善的寫出來。總之她的個性就是圓滑,讓我這樣性子直的人非常的不喜歡。但是她對錢的感情,確實是很深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的。夫妻之間的精神交流當然有,在那個年代,本來就沒幾個女性有知識。楊絳肯定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但她的性格也是非常中國大家庭式的複雜。而不像林徽因,基本已經被西化了,結果中國人都受不了。楊絳老年的文字變了很多,溫厚和真誠了很多。麵相也是。但她的經曆到老年也是變化很大。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15healthy_北美' 的評論 :歡迎來訪,謝謝共鳴!
15healthy_北美 回複 悄悄話 平實單純的生活,獨立堅強的內心。

Great!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高斯曼' 的評論 : 歡迎新朋友來訪!很高興你喜歡。
高斯曼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喜歡!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昭明_watch0' 的評論 : 謝謝留言!很高興你喜歡我的文章。
昭明_watch0 回複 悄悄話 今天在城裏遊覽,撞上了你的博客,一連讀了好幾篇,寫的真好!最喜歡每篇的結尾語,人生的道理就這麽優美地說出來了。
心馨相惜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十全老人' 的評論 : 錢媛的丈夫並不是工人,是北京師範大學曆史係老師王德一。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菲兒好!謝謝你的祝福!也祝你旅遊愉快,盡享生活之美!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西雅圖聽雨' 的評論 : 聽雨的祝福真是甜美!也祝你全家新年和順,健康如意!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花甲老翁' 的評論 : 謝謝花翁的祝福!也祝您新年快樂,健康如意!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和聽雨一起過來祝福紅豆節日快樂,繼續期待你的好文!
西雅圖聽雨 回複 悄悄話 今天過來給紅豆“拜年”。祝紅豆全家節日歡樂,天天開心,時時歡笑,平安幸福美滿,健康快樂年年!
花甲老翁 回複 悄悄話 恭祝聖誕快樂,新年如意。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nowFallingOnWater' 的評論 : 問好飄雪!也祝你聖誕快樂,新年幸福如意!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謝謝曉青姐的問候!也祝你節日快樂,新年幸福安康!
SnowFallingOnWater 回複 悄悄話 平安夜來祝紅豆平安,祝你和家人幸福快樂,聖誕新年快樂!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祝紅豆和全家節日快樂!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注冊很麻煩' 的評論 : 同意!不僅帥,而且才華橫溢!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Tehran' 的評論 : 錢鍾書和錢家人的學問自是令人欽佩。而夫婦之間的故事,女人講來可能更為自然。做大學問的人怎會關注這等瑣事?:-)
錢先生看起來好像不諳世事,但其實絕頂聰明,喜歡的女人和自己如此相知相性,所以帶給自己一個溫暖平和的家,幫助自己做好一生的學問。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石假裝' 的評論 : 真心感謝你幫助澄清錢媛前夫的傳說!錢鍾書的作品我也很喜歡,同意你說的做人和做學問是兩碼事。其實錢先生做人也很好,人說孤僻狂傲,我看是淡泊名利,正直不阿。無論做人做學問,他們二人我都很欽佩。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Nada-KU' 的評論 : 謝謝來訪和點讚!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zhige' 的評論 : 歡迎新朋友來訪!很高興我們有共鳴。看了你的領養孩子的係列,很感動。問好!
注冊很麻煩 回複 悄悄話 錢鍾書是難得的帥哥!
Tehran 回複 悄悄話 錢家出的大學問家可不止錢鍾書一個, 隻不過錢鍾書名氣太大,蓋過了其他人, 楊絳當年嫁他, 以傳統的觀點來看, 是高攀了。楊絳和錢鍾書後來也是互相扶持。 而且關於他們夫婦的事,都是楊絳在說, 錢家人從不出頭的,錢家人是真的不在意這些名利什麽的。 建議大家google一下錢基博,錢鍾書的父親就知道了。
至於十全老人的回複實在是太下三濫,沒什麽可解釋的。



石假裝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十全老人' 的評論 :
錢鍾書女兒錢媛,北師大外語係教師,她首任丈夫北師大曆史係教師。兩個係在同一座樓---文史樓。倆人都是留校生,學生時代就認識,文革初期結婚。曆史係出了反林彪的標語,幾個人被懷疑,她丈夫也在內,不堪壓力跳樓自殺。幾個月後林彪死在蒙古的溫度而汗,大家都替錢媛丈夫惋惜,說他再堅持幾個月就熬出頭了。楊絳的《我們仨》中有關於女婿的描寫。
喜歡錢鍾書的犀利幽默,相比之下楊絳文筆一般。做人和做學問兩碼事。
Nada-KU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
zhige 回複 悄悄話 "是錢鍾書有幸得了楊絳。" 完全同意!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窗外細雨' 的評論 : 歡迎新朋友來訪,謝謝點讚!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uemei-ky' 的評論 : 謝謝提供的鏈接,澄清了一些關於錢瑗前夫的傳說。祝周末愉快!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iaomiao' 的評論 : 嗬嗬,你敢不敢娶不重要,錢先生敢娶就好。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十全老人' 的評論 : 真的嗎?確定嗎?如果是真的,我相信也應該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obweb' 的評論 : 女兒自然有女兒自己的生活,但《我們仨》是一個母親的記述。女兒在媽媽眼裏是永遠的小女兒,也不難理解。
相思紅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曉青' 的評論 : 謝謝曉青姐來訪。祝周末愉快!
窗外細雨 回複 悄悄話 讚好文!
xuemei-ky 回複 悄悄話 http://www.huaxia.com/wh/gjzt/00254654.html
xiaomiao 回複 悄悄話 說實話,我看了楊絳年輕時的照片,我不敢娶。當然了,我長得和錢先生也不同。他們倆還是很般配的。
十全老人 回複 悄悄話 文革中工人吃香,女兒就嫁了工人,他們何等聰明,不會做賠本買賣的。結果失算,工人成了516,架不住大師冷嘲熱諷,自殺了事。又隻有他們仨啦。就當謠言聽吧,反正是周末。
cobweb 回複 悄悄話 他們的女兒沒有自己的家庭麽,一輩子如童話一樣? 爸爸媽媽小女兒?
曉青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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