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狼的嗥叫
土狼遊走四方，現今在美國鄉村自我放逐。喜歡邊走邊寫邊拍。 愛美人愛山愛水愛人間情愁最愛真。
來了美國快30年，除了出差時必須在外麵餐廳吃飯，基本都是在家裏吃，主要原因還不是為了省錢。在外麵出差公款吃多了，發現都一個味提不起太強的食欲。反而家中的菜品做得考究健康，穿著也可以隨意，除非偶爾因為出差自己獨自一人在外用餐的內疚感上湧，才帶家人在外麵會搓一頓。而維州去年來實行了臭名昭著的meal tax，搞得孩子們都覺得這稅交的太冤枉，大家都沒有過多在外用餐的衝動。
今天要說的是美國的餐廳連鎖店Hooters。我第一次去是在德克薩斯州的小城Seabrook的Hooters。 那時帶著家人進去為了感受美國文化，進門前還仔細看門口有沒有18禁之類的標識牌，看見沒有才戰戰兢兢地進去。進去以後看見露肚臍的服務妹很新穎，美女們都是操著濃重的德州口音，熱情似火。進去的印象就是德州的服務妹都營養太好，各個渾圓奔放，感覺她們都該升級大一號尺寸的背心和短褲，要不分分鍾就有崩開的危險。
大約在2009年，我第二次來Hooters，是在維州的Fairfax。有了德州第一次的經驗，連門口的告示也不用看了，假裝自己常來的樣子，因為是連鎖店，東西的味道幾乎是一樣的。店裏最有名的辣雞翅，我也無福享受，因為我不吃禽類。維州店裏的服務生沒有德州服務生那樣的渾圓，屬於正常的那類。她們也沒有德州姐妹的那種火熱，讓人感覺她們是穿著露臍裝行走的碼農。服務專業，禮貌，少了熱情。
在省城中轉時，個別一起旅行的外派同事推薦我去酒店附近的Hooters。開始我不解，沒有跟他們去。其一是這類的餐廳前兩次都是和家人一起去的，單獨去總覺得不是上選；其二，要是去了這發票明明白白寫著Hooters，在批報銷單的領導眼裏不會給自己加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是省城裏好吃的餐廳多了去了，難得來到這裏，還要吃美式飯菜太不可理喻。我的一個原則是，盡量吃當地的特色餐廳，便宜貴是次要，當地的口味最要緊。
省城的國人同事把Hooters形象地稱為貓頭鷹餐廳，因為餐廳logo的兩個“O”字恰好是貓頭鷹的兩隻眼睛。最終在一次輪出來到省城的時候，我和另一位美國同事詹姆斯來到了貓頭鷹餐廳。雖然招牌打在外麵，但是餐廳的入口在一個三層樓的建築裏麵，需要乘電梯才能到達。我們進入餐廳，坐定了以後，發現我們是唯一的一桌客人，當時是下午5點左右，也差不多到了飯點。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家店很難賺錢。詹姆斯是這裏的常客，每個月都來一到兩次，所以服務女都記得他的名字，很熱情和我們打招呼。
一個微笑的服務女拿了菜單給我，她知道詹姆斯每次都點一樣的餐品，便沒有給詹姆斯拿菜單。詹姆斯熱情地站起來和服務女擁抱了一下，讓我有點吃驚，因為我在美國本土的貓頭鷹餐廳沒有見過如此的舉動。那個服務生告訴我她叫Tina，是大學生來打工的，大四的學生。這時，穿黑色背心的領班出來了，她臉很瘦，身材不錯，她也和詹姆斯熱聊了起來。她自我介紹自己名字叫Monica，前一年大學畢業，現在貓頭鷹餐廳兼職當領班。
我好奇地問她們，這裏為何生意這麽淡。她們說，平時都這樣，偶爾會來一群老外，會忙的不行，多數時間都是在等待中。 因為無法準確估計客流量，還要保證服務質量，店裏就配了9名服務女。Monica看著我放在桌上的專業相機，好奇地問我是不是攝影師。我說算是業餘酷愛的吧，就是喜歡拍。她微笑著說，這裏美女很多，可以拍的。我沒有想到貓頭鷹餐廳不僅服務好，還可以隨便拍服務女。再次確認後，我摘下了相機的鏡頭蓋。Tina和Monica陪我們聊天，我點了一大杯紮啤，一個漢堡，加大份的薯條。 順便給她們倆各自拍了單人照。
Monica聊得開心，就一揮手，讓其餘的幾位服務女都過來，擺了Pose讓我拍集體照。詹姆斯一看這架勢，就自告奮勇和全體美女合影，我也跟著和美女們合影。詹姆斯對我說：“你知道嗎，這裏的Hooters比美國的好多了。食物做的好吃，人nice，環境也好，價格和美國一樣的。” 詹姆斯的總結很到位，從攝影師的視角，省城的貓頭鷹餐廳的服務女全方位碾壓德州的和維州的服務女，雖然她們是一家連鎖餐廳，服裝道具都一樣。
從來相機不離身的我，從鏡頭裏看出去，9個女服務員是那樣的青春靚麗凹凸有致，帶著燦爛的笑容。Monica在我們桌上放了幾張餐巾紙，上麵一張有她手寫的她的微信。在這家餐廳裏，員工是不能留給客人聯係方式的，但這樣變通的方式也不少見。
來過一次貓頭鷹餐廳，覺得這裏用餐環境很好，需要安靜可以一個人發呆；需要和朋友說話時，可以很安靜和同行的人交流；需要和服務女說話時，她們都很親和地和顧客聊天。後來陸陸續續來了幾次，而這裏的人員流動也比較大。一個月後，第二次來的時候，Monica告訴我，Tina辭職了，去了阿聯酋航空公司當空姐，說下周她自己也有一個去美國的外企麵試。我祝她麵試成功。 她給我說了Tina的故事和她自己的故事。
Tina來自川東的一個城市，在省城的文理大學讀英語專業。她的父親曾經是一名石油工人，很早就退休，母親在老家的一家餐廳打工。家裏還有兄弟姐妹四個，Tina在中間的。自幼Tina就是學霸，她知道唯一能夠改變自己人生的辦法就是讀好書，出人頭地。家裏為了供養Tina，全部資源都像她傾斜。Tina的母親想讓閨女早點嫁出去，找個殷實的人家，可以著補這一大家子。這就是Tina課餘打工的動力。她不想隨隨便便把自己嫁了，她不認命不想成為母親一樣生一堆孩子。她把外航當空姐看到了一條可行的通路，還有兩個月就拿到畢業證了，時機也很適合。
Monica來自重慶，大學裏是讀市場專業的，男朋友家境不錯，老家在石家莊，但反對她在貓頭鷹餐廳上班。每天晚上她下班，男朋友都來接她，但從來不進餐廳來，因為不喜歡自己的女朋友暴露過多的皮膚和肚臍給客人們。而她從來不把貓頭鷹餐廳的背心短褲帶回去。我問Monica有沒有想過換一份工作呢，免得和男友爭吵。她告訴我：“你也看到的，這裏其實和外人想象的完全不同，就是一家正規餐廳，沒有不能見人的東西。我喜歡這裏的朋友，大家聊得來，開開心心的，也不累。女孩子都想找更好的機會。大家平時交流的很多，我們這裏去外航當空姐的就幾個了。” 我附和著：“對啊，你們這家餐廳比我去過的在美國的餐廳硬件和軟件都好的不少，其實沒有什麽值得你男朋友擔心的。”
Monica說她想去美國工作，就是想出去看看。她是領班，英語比Tina她們都要好，但就是沒有她們的決斷。Tina到現在沒有找男朋友，堅定地為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奔跑。而自己要花很多時間去應付男朋友，她說去美國公司麵試就是背著男朋友去。Monica的男友希望她在立馬就結婚，生米煮成熟飯；她自己覺得不離開省城今後就不會有好的發展，雖然這裏也有很多的機會。Monica說幾乎任何機會，第一個出來給她泄氣的就是男朋友。
一個月後又來到貓頭鷹餐廳，我問Monica沒有當班嗎。服務女小燕告訴我，Monica也上周辭職了。我問是不是美國公司的工作機會拿到了，曉燕說，機會是拿到了，但男友和Monica大吵大鬧，死活不讓她去美國，還打了她。我問小燕，Monica條件這麽好，怎麽就攤上這麽個男朋友。 小燕也帶來了Tina的好消息，她在阿聯酋航空培訓，說企業文化特棒，同事也相處融洽。 Tina知道了Monica的事情，就和Monica聯係，幹脆也報考阿聯酋航空，遠走高飛。 我笑道對曉燕說：“你們這裏成了出國培訓部了。我沒有來兩個月，認識的人就辭職了兩個。” 小燕告訴我這裏基本上每兩個月就有一名服務女辭職，多數是找到外企職位，少數是升學或是嫁人的。
這個貓頭鷹餐廳，沒有看見帶顏色的或是活動發生。給我的感覺像是電影“卡薩布拉卡”的那家酒吧，當我們來到這家餐廳，隻要安靜下來，就可以喝著冰爽的啤酒，吃著美式食物，聽著凹凸有致的美女服務員講她自己的故事和她的同伴們的故事，和她們聊天。作為客人，你如果不趕時間，你隻需聆聽。20%的小費在美國很多地方是起步價，但我給這些服務員都是高於20%。因為她們能夠信任我這個基本上是陌生的客人，把自己的故事訴說出來。
好景不長。半年後再去這裏，貓頭鷹餐廳已經關張了。各種傳聞都有，但從餐廳流水來看，這麽少的客流，幾乎每一次都讓我感到是幾桌客人的包場。後來，我一次夢裏回到過這裏，看見Monica，Tina，和小燕，大家都在。夢裏的場景換成了澳大利亞，她們還是和在省城裏的貓頭鷹餐廳一樣開心。夢醒了，我一度懷疑她們是不是隻存在夢裏。
直到我看見那張手寫著Monica名字的餐巾紙。。。
豹子 2023-3-7 寫於Virginia， USA
這點中、西真是太不一樣了。
西方父母幫子女不全是，但肯定有。
西方父母大概沒有幾個預期子女會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