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狼的嗥叫
土狼遊走四方，現今在美國鄉村自我放逐。喜歡邊走邊寫邊拍。 愛美人愛山愛水愛人間情愁最愛真。
小竹和薛丘生在隔一條街的另一家家庭旅館住下。家庭旅館裏人來人往，房客都不敢放貴重物品，尤其是3人甚至4人合住的房間。有車的客人把不用的行李都鎖在後箱裏，而開SUV的客人就比較費事兒，要把看上去值錢的行李用紙板或者布蓋起來，不讓賊夜裏撬車偷竊。大家的車都是停在街上的，個別的還要停出幾十米甚至上百米。即使有車的客人，還是不敢把諸如重要文書之類的放在車裏。
這兩年停在街上的車，催化轉換器被偷的案件時有發生。
薛丘生就是這樣小心的客人之一，隨身一直背著一個小挎包，還是放在前麵背著的。當薛丘生和小竹去帝王沙漠旅遊的時候，他們都是帶上自己的重要行李，卻沒有退房，不重要的包放在旅館內。他們原計劃周六就返回洛杉磯，也就是家庭旅館的床位空一個晚上，便沒有退房。離開前，他們不知道這次旅行回來會不會吵架，或是關係會走近。他們的關係是萍水相逢的邂逅，小竹沒有對這樣的相遇有太高的奢望。後來他們倆在沙丘玩得不錯，就回程時繞道聖地亞哥住了一晚上。
周日晚，薛丘生和小竹在另一家旅館入住後，就趕過來退房。恰好藤姨和老華都在。薛丘生滿麵春風地結了兩個人的賬，和老華炫耀他們這次旅遊拍的照片。老華看著照片裏兩個人的合影幾乎都是一個招牌姿勢，小竹被薛丘生摟著。老華羨慕地說：“喲，恭喜啊！這次旅行收獲不小嘛！”
藤姨問小竹：“你們要搬到外地去嗎？” 小竹告訴她他們就搬到隔街的另一家旅館。 薛丘生解釋道：“你這裏真的很好，也習慣了。等老古搬出去，你告訴我，我們就搬過來。”
熱心的老華問小竹：“你想不想去按摩店上班？想的話找我，我的朋友小高的店裏缺人，而且離這裏就一裏路。“
像老華和滕姐這樣的房東那是好房東。他們眼神很細但心裏又不十分計較，不和房客糾纏小節。遇到了房客吃很多米麵或是用很多油炸魚，也就酸酸說一句：胃口真好啊，或者是：又炸魚啦？
基本上，客人不扛著整袋的米麵偷出門，他們也就當沒看見。
他們的家庭旅館請了一個清潔鍾點工，是不會說英語的危地馬拉女人。有時候，包間的男女把房子搞得太過分了，清潔工會拉著老華或者藤姨來看。有一次，一對中年男女住了一晚，等清潔工來收拾客房時看見，白色的床單上到處都是姨媽血跡。清潔工開門看見被惡心到了，找來了藤姨。藤姨過來看見了，罵了幾句客人沒素質。然後給了清潔工一張20元的購物券，算是壓驚補償了。開家庭旅館，真的什麽樣的人都見過。
如果說買房最重要的是地點的話，分租房除了地點最重要的還要加一條房東。老華樂於助人，除了喜歡喵年輕漂亮的女房客和她們搭訕外，還真的沒有太大的毛病。他這些年不知給多少初來咋到的新移民介紹了工作，男人很多去了他介紹的餐館，裝修公司；女人大多去了加州和鄰近州的按摩店或是家政服務。很多在正規途徑移民的人眼中看不上的工作，卻實實在在地為許多人提供了立足的第一碗飯。雖說加州對移民的福利很好，但一份打工收入對初來乍到的移民人群來講是一個自立和自我認可的憑證。
分租客普遍喜歡租和房東分開住的房子，這樣比較自由。然而這樣的事情屬於可遇不可求。一大半的分租房房東也會和房客住在一起，包括家庭旅館。洛杉磯除了天氣好，海灘漂亮外，其他的基本都是缺點。高昂的房價讓近年買房的普通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為了能夠每月存下點錢，相當多的華人把自己家的一間臥室或是幾間臥室拿出來分租。開家庭旅館的就連車庫都改成了臥室，有些還加了廚房，衛生間。基本上客廳也被分割出來出租。這樣狹小的空間擠了許多人，基本上沒有太多的隱私：使用衛生間要排隊，夫妻或是情人做那事兒要靜悄悄的。遇到摳門的房東連客廳的分割都不願意花錢，個別的就拉一個布簾分開，把客廳的一半隔成臥室。
按道理在房東不和房客合住在一幢房子裏的時候，房客基本上隻要按時交房租，沒有太多的機會需要和房東打交道。在現實中，很多時候兩方還是會為一些事情扯到一起來。第一篇裏提到的J，在國內還有自己的股票賬號，需要盯盤，這也要求WiFi高速穩定。但她在的那個房子網絡奇慢，路由器還時常宕機。這樣的時候就會找房東來處理，因為WiFi是在房東的名下，給客服電話需要房東的個人信息，所以隻能找房東。而她的房東不願意多花錢升級計劃，所以雙方搞得不愉快。J和其他的房客住的是1940年代的房子，多年來基本上是能不修就不修，能小修就不大維護。房客們搬入前看中的是低廉的租金，但入住後的不便讓他們頗有微詞，即使是入住前口頭約定的。為了偷稅漏稅，極少分租房東會和房客簽租約的，恨不得都是現金交易，入住前極其有限的交流也就是幾句微信上的對話。
S在Alhambra租了一個來自台灣的房東的房子，房東和其他5人同住在這個很小的空間。房東在一開始是提到隻能做簡單的食物，不要炒菜。S沒有太領會其中的深意。等他搬進來以後，發現房東隻允許房客用微波爐加熱飯，完全不讓他們用爐頭。而且因為停車位太少，房東出租自己的driveway， 一個車位一晚5美元。看得S大跌眼鏡。
為了杜絕房客偷用爐頭，房東加了物理隔離，在爐頭上做了罩子，加了鎖。這樣的神操作讓S的胃難以滿足。一個月後就搬出去了。至於押金，他隻拿回來了半個月的。在洛杉磯你要是能拿回一個月的全額押金，那你的房東絕對是好房東。多數房東都會克扣租客的押金，而華人租客都不太願意惹事兒，也就自己吞在肚子裏。
W在柔似蜜租了一間分租房，進去才發現用洗衣機要投幣，價格比街上的洗衣店也便宜不了多少。洛杉磯水費貴電費貴，房東對水電都盯得很緊，洗衣機是用水大戶。W每周都要換硬幣洗衣服。都說洛杉磯四季如春，但遇到夏天總有幾天熱得難受的白天，每年11月到第二年的2月，也會有幾天比較冷的天。W在德克薩斯州住慣了，空調恒溫不要太爽。來了洛杉磯在最冷最熱的時候，為了開空調和房東進行了多次拉鋸：先是請求，再來要求，到強烈要求。房東勉強開了，不到30分鍾就偷偷關了。W氣得經常夜裏撒尿回房間時再打開空調；但房東會10分鍾內就有關掉。W再找房東吵，說大家分攤電費一個月也沒有幾塊錢。房東不是說不冷，就是說不熱，反正就是不需要。第二天，房東為了不讓W再自作主張開空調，把調溫器給鎖死了。
W急了，心說你有空調不用，那還要裝啥空調啊。第二天對著空調主機幾腳問候，冷媒的管都脫開了。等房東兩周後發現了，找房客問誰幹的。房東認定是W，但沒有證據。
房東很快裝了攝像頭，一下房裏房外裝了6個，廳裏的一個正對著W房間的門。W火了，對房東一陣言語輸出，說：“你咋不在淋浴房裝攝像頭呢？” 房東自知理虧，把那個對著客人房間的攝像頭拆了。
房東自從裝了攝像頭以後，像找到了新的玩具。沒有工作的房東，一天坐在屏幕前看各個攝像頭，像是安保技師。一見誰在街邊停在他的車位了，就立馬衝出去要別人挪車。本來臨街停車完全沒有規定，就是先來先停，但W的房東不知怎麽就是認定他門前街道的位子屬於他自己的。
一天，W回來，看見房東和隔壁家的房客在理論，說是那家的垃圾桶壓到了自己的地界內6英寸。那家的房客不示弱，就是不移動垃圾桶，W的房東打了報警電話，把差人請來了。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差人來了也不管，要他們雙方自己解決。結果那家的房客移動了6英寸，W的房東像得勝一樣大叫。
目睹這樣的事情，加上其他原因，W離開了加州回到了德克薩斯，在那裏他一人一套別墅，半畝地。周末出去打野豬。他對曾經和他一起蝸居的分租客十分同情，勸他們離開加州，來德州的廣闊天地。W不想活得這麽憋屈。
洛杉磯是一個大世界，這裏居住著億萬富豪，居住著白領IT碼農，經商的自雇業主，也居住了很多流浪者，在街邊搭帳篷的無家可歸者。還有一個群體就是夾在中間的分租客。富人和窮人都活在同樣一片天之下，住在貝弗利山莊，新港，帕洛斯韋迪的超級富人每天打開窗子看到的景色和住在分租房內的客人打開房門看見的會完全不同。後者甚至房間裏沒有窗戶。他們活在不同的世界，他們世界沒有交集，雖然他們都活在洛杉磯地區。
如果你在一個地方，即使這個地方叫天使城（洛杉磯名字的意思），但你每天要麵對這樣毫無意義的卷，那麽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卷起行囊，離開這個城市。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