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天的旅程 （三）無雨的雲

    無論雨伊如何安慰疼愛，從得到飛利浦的判決以後，陳雍的心麵臨著絕望。 他一向自主自信，從來沒有想過死神竟然會和自己這麽近。而雨伊這時的加倍的愛和溫柔反而讓這個男人更加痛苦。陳雍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懼怕過強敵和困境，他的血液裏有著爭強好勝的基因。二十年前，他練習拳擊，曾經被教練打的鼻青臉腫，但是他硬是堅持下來，打敗了班上所有的學員，那種頑強讓教練佩服不已。

    今天的陳雍已經不是20年前的他了。 現在他心裏有了懼怕，有了對終結的懼怕，因為終結就像是個幽靈，誰也無法和它搏擊，因為沒有人知道它從哪裏襲來，什麽時候襲來。陳雍這一刻深深的懼怕卻恰恰是因為雨伊和自己兩個年幼的孩子。而孩子這一刻的分量卻遠遠輕於雨伊。

    九年前，他從高盛辭職後，來到西南這座邊城旅遊，認識了隻有19歲的雨伊。那時高中剛剛畢業的雨伊在小鎮的集市上和兩個女同學在逛著，陳雍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就被雨伊幹淨單純的目光緊緊抓住，從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眼睛和清澈見底的眸子。 雨伊長著標準的錐子臉、卡通眼，妙曼的身材，乳房應該是A杯和B杯之間的那種，很合適很cute的性感。因為日照充足，這裏的女孩大多皮膚呈健康的較深顏色，隻有雨伊這個另類皮膚白皙，透著青春的粉嫩。他主動上前自我介紹，並且直愣愣地說自己喜歡雨伊，搞得雨伊臉羞得通紅，兩個女同學哈哈大笑。當晚，他竟然跟著雨伊來到她的家裏，見了女孩的父母親說要娶雨伊。

    確切地說，陳雍是被雨伊的父親轟出門的，就像轟雨伊的其它同校同級同班的追求者一般。 所不同的是，陳雍索性在雨伊家門口安營紮寨，寸步不離。三天以後，雨伊的母親終於出來讓35歲的陳雍再次進了家門。陳雍的執著打動了雨伊的父母，而且雨伊在一麵之緣後竟對母親鬼使神差般說喜歡這個男人，於是父母終於同意女兒嫁給他。

    從西南這座邊城回來，雨伊已經成為陳雍的女人。陳雍工作的壓力讓他很早頭發就染了灰白，而雨伊在九年後，風韻更加。 陳雍疼愛著妻子，但看著永遠是人群中最跳眼的雨伊，心中同時又有一絲不安和無奈。每日14小時的工作，讓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時間很少，雖然陳雍很少出差。陳雍很喜歡孩子，但又很無奈孩子們結結實實地占據了自己和雨伊間本來就很少的時間。陳雍一直想著再做兩年，47歲就退休了，靠著現在的積蓄和那5%的華晨金融的股權，每天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最重要的是和雨伊形影不離。陳雍是個很矛盾的人，一方麵他喜歡妻子盡量張揚妝扮，當然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另一方麵他很不安在任何人群和場合原本已經美豔無比的妻子在自己不在左右時妝扮起來的效果。雨伊那如水的眼睛讓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不知有幾次在街上都有男人跟著雨伊走了幾條街，換了幾次交通工具。雨伊本身是單純的少婦，她總是對陳雍說自己隻愛他。陳雍不懷疑自己的妻子，但絕對不能放心別的男人，因為雨伊天生就是美人坯子。

    陳雍細細想來，自己根本不怕死，毫不誇張的說，他可以為了自己愛的人，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甚至為了自己的朋友，不加猶豫地奉獻自己。現在是自己愛的雨伊沒有要他去奉獻生命，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也大多達到了，自己的狐朋狗友像大衛這樣關鍵時候掉鏈子甚至出賣朋友的，為他們就是想死也沒有死的機會。
    
    但現在的怕恰恰是舍不下孩子，最舍不下雨伊。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看著雨伊的照片，淚如雨下。他無法想象自己愛的雨伊哪天會和另一個男人一起纏綿，為另一個男性打開嬌羞的身體，為另一個強健的軀體彎曲蜂腰，就如同九年來雨伊和自己做得那樣。他想自己那時一定還在雲中看著他們，可自己能做的最多是推開身邊的雲彩，讓陽光照射在那個和雨伊在一起的男人眼中；就算做到極致，自己也隻能無力地下一陣雨。 而雨伊通常在和自己在一起時，遇到下雨，索性跑在雨中，嬉笑著，回眸著，雨水總是通透地打濕雨伊的襯衫，讓她的身材更加暴露無遺。 所以，到了那天，他連雨也不能下。他隻能做一片無雨的雲彩。

    第二天，陳雍開車和雨伊出去，找了律師，把遺囑立了。 國人一般都覺得立遺囑不吉利，寧可身後的親人為了財產打的麵紅耳赤，就如同做生意不簽合同，回頭又打官司一般。但陳雍到了不做不行的時候了。他指定婷和波各得自己財產的10%，雨伊得80%。  陳雍一直認為，孩子是否有出息，全要靠他們自身，留錢多了隻能害了他們。再說這10%已經不少了。

土狼 2014-12-15 寫於Virgin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