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惱交加，甩不掉的熱兜肚

我小時候睡覺總打被（將被子踢開）。先母是蓋了又蓋，我是踢了又踢，害得她睡不安穩，苦不堪言。為何我那麽愛打被呢？想必是因為我是赤條條地從媽媽的肚子裏來到人世，就對一切的遮蓋和束縛都持抵觸的態度，想依然保持自由身之故吧！三十七歲才生下我，生怕寶貝女兒凍著的她不得已，跑去供銷社買回幾塊布，千針萬線地縫了一個雙層的自胸及肚的大兜肚，讓我夜夜睡時戴上，就不再怕我打被而使肚子受涼拉肚子，而她也不再為我蓋被而夜夜無法成眠，心力交瘁了。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兜肚寄予著媽媽厚厚的愛和深深的情。但不想幾十年之後的今天，我又有了一個兜肚，而且是一個活生生的暖烘烘的兜肚-那就是我三年前領養的當初才四個月大的小不點兒kittyFrida。這個兜肚代表著女兒對老媽的依戀。

她每天都會睡在我的身上，除非太熱，她還非得鑽進被子睡呢！初時這小丫頭將她象刀一樣鋒利的指甲摳在我的身上走來走去的，並在所有暖的部位恣意抓著蹲坐躺臥，割壞了我的衣，刺破了我的肉，那時她帶給我的愛是帶有破壞性的血淋淋的愛。現在她大了，懂事了，知道在老媽身上如履平地行走時，該將所有的指甲都縮回到指掌裏，才不會傷著老媽。她那肉肉的軟軟的暖暖的腳，每一步都傳遞著對老媽的關切和體貼呢！當天冷的時候，她豈止是個熱兜肚，簡直是條電熱毯，冷冰冰的我可是求之不得哦！她以前天亮前喜歡呆在我的胸部等我起床並不停地吻和舔我。天暖了，她也知道我不喜歡她在我起床前這樣做影響我的睡眠，則跨過我的胸，屁股和腿在我軟而熱的腹部安營紮寨，頭和手卻調過來伏在我的左胸上-就像所有的嬰兒一樣，喜歡聆聽媽媽的心跳，因為媽媽的心跳會給他們帶來安全感，一雙綠眼還是一如既往地深情地注視著我。有她這個忠誠的衛兵和舒服的熱兜肚守護著我的肚臍-那是人體最脆弱的部分，我又還要蓋什麽被呢？我又怎麽會著涼得病呢？

冷的時候，她這樣子對老媽不離不棄，不是人，卻勝過人，真是一個無價之寶。但是天熱的時候也這樣，那勝似沙漠的愛你受不受得了？

前兩天，南加不幸遇上百年罕見的熱魔。那魔鬼口吐火焰，將多處的山火點燃，將羸弱的綠色植被燒焦，將柏油馬路蒸出油來，使氣溫飆至華氏110度左右。我家的樓上，更是水深火熱，猶如蒸籠。前晚，我用竹席避暑尚可。昨晚的熱是火上加油，竹席亦熱辣辣的無濟於事，隻得在樓下涼浸浸的客廳長沙發上“打遊擊”，直到今早拂曉才睡回樓上。

我是如此的熱不可耐，可憐巴巴；Frida卻悠哉遊哉，依然故我，唯熱是圖，唯熱是尊！一大早，她一吃完早餐就跳上廚房的窗台曬太陽。叫她出去，她即刻像她姐姐Kelly一樣，在後門的西側施施然坐下，臉朝廚房的老媽，在那東邊投射來的一縷柔柔的毫無熱力的陽光下做日光浴！晚上呢，她還嫌那竹席太涼，隻要我的身子平躺了她就跳上我的胸，將尾巴像旗杆一樣高高地豎起來，一點也不講禮貌地將屁股對著我，用她厚而肉感的腳掌一上一下地一步步地在我身上“踩點”，直到選好了位置再將頭調過來朝著老媽，然後就是巋然不動，在老媽熱烘烘的血肉之軀上取起暖來！這樣一來，她當然舒服啦，我可遭罪了。我的背部是涼的，是北冰洋；我的胸腹部卻被一個滾燙的兜肚緊緊地裹著，一個火爐烤著，汗如雨下。我的媽呀，這豈不是“冰火兩重天”的真實寫照嗎？我一側身，你有政策，她有對策，她的身子就會像蟒蛇一樣地緊緊地纏著我，貼在我的side，她的下巴則擱在我的肩膀上，她的一雙美目，在審視著我的側麵輪廓，欣賞乎？監視乎？警告乎？我似乎聽見她說：“老媽，你不要亂動！無論如何你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當我熱得幾乎要發瘋時，我多麽想把她驅逐出睡房，將房門關起來安然自在地睡一覺呢！但是我知道她是離不開老媽半步的。我一關門，她肯定會非常的upset，會在門外象世界末日來臨似的歇斯底裏地大叫，猛抓甚至亂咬。她幾個月大時，她隻想早點兒吃早餐而不讓我起床前量血壓心率。我老是不唯命是從，她一惱之下，就不單是鬼精靈地將加壓球末端的我從未發覺過的小小的塑料蓋咬下來追逐著玩兒那麽簡單，而是幹脆來個釜底抽薪，趕盡殺絕，一口就將藍色cuff的金屬感應器咬壞，使之無法工作，並在床下拉屎拉尿抗議。將她關到隔壁的洗澡間，她拍門打戶，鬼哭狼嚎的，弄得天翻地覆，desperately怒火中燒之餘，連黃銅的door stop都被她拗斷（用手？）或咬斷（用牙？）脖子，冷冰冰地氣絕身亡，挺屍門後！我現在都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作奸犯科，憑一己之力創造這一“壯舉”的。我懷疑她跟她姐姐一樣完全是天使！ 她那時不過五個月大，相當於人的八九歲，體重才四磅半，真的是個baby，居然會那麽雷霆萬鈞，powerful。現在她重八磅多，快三歲了，正值人的二十七八歲的青壯年時期，這個複仇之神會做出什麽報複之舉呢？Will never know。知女莫如母，她是吃軟不吃硬的，我是不會再去惹她的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順著她吧。所以，她既是我的愛，又是我的痛，她是我甩不掉的熱兜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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