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心，天上的雲

人人都說女孩子容易生氣，名堂多，難以伺候。我算是有親身體驗的了。

話說在本市Ohio 和Oriente 交界處的東北角，有一處特殊的公寓-公共馬廄，坐西朝東，西麵住著兩女一少男，東邊則住著一位又高又大的成年男子。至於他有多高呢？有好幾次我去看他們之時，恰好碰到其馬主將他放出關進四麵圍起來的包廂車以開到遠處去騎行，我站到麵前比了比方覺自慚形穢，原來我這個一米六二的“高子”，僅僅及其腹部，竟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矮子”！西麵的三馬，除了南邊的棕色女孩兒被告之叫鑽石之外，北邊的少男我叫他棕色男孩兒，中間住的女孩兒因長得顏色最淺，臉中又有大塊白毛，被我命名為水晶。

 我每當跑步經過那兒的時候，我就必然要去跟他們玩兒。那時，他們通常都是在各自的房間裏一邊甩著大大的尾巴趕蒼蠅，一邊低頭在深深的飯碗-草桶裏吃早餐。有道是“吃飯者為大”，我卻總不客氣地一到就隔著鐵絲網大叫：“水晶妹子，來呀！鑽石妹子，來呀！棕色伢子，來呀！”而他們呢，起初隻是望望我便不再搭理，依舊大吃特吃埋頭苦幹，弄得我好無趣兒哦！但一來二去的，他們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被我的癡情所感動，居然能棄早餐而不顧，被我這個不速之客“召之即來”了。女孩子們的心軟，是先被感動的，而水晶妹又是最愛我的。我隻要揚起喉嚨一叫，她就會邊嚼食物，邊一路噔噔噔地跑來，讓我撫摸她的臉和鼻子。然後才是鑽石妹。她每次匆匆而來接受我的召見時，通常是來不及梳妝打扮的，眼睛上總是掛著草，蓬頭垢麵，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棕色伢子則是對我冷若冰霜的。他藏得深深的，不管我怎麽呼叫，懇求，也難得見他的金麵。那架勢明明是他是皇上，我是來朝覲他的，而我又非其寵臣，所以他總是對我愛理不理的樣子。除非我帶貢物-紅蘿卜去，他才會給一點兒麵子。盡管如此，我並不偏心，是輪番喂他們的，但吃得最多的卻是水晶妹。因為她吃完她的一份兒後便會跟著我南北兩邊兒跑，所以喂完鑽石妹，我也會喂她；喂完棕色伢子，我也會喂她。

但雖然如此，鑽石妹卻是最感激我的。有一天她竟然吃著吃著就突然在我麵前躺下來了，嚇了我一跳，我以為是我的紅蘿卜使她突然得病了呢！因為馬的一輩子三十多年都是站立著的，站著吃，站著睡，隻有在夜深時才會躺一會兒而已，也不過一刻鍾的樣子。我正要問她：“你沒事兒吧？”希望她能趕快站起來。但卻隻見她不僅不起，居然突然四肢上舉並同時搖動起來，好像她是猛搖手握的四朵花兒激動地歡迎英國女王的蒞臨似的！不，應該說她是太高興太激動了，隻能用這些匪夷所思的舞蹈語言來表示它是如何的喜歡紅蘿卜，喜歡我，愛我並感謝我的！這真是三生有幸之奇遇啊！

不僅如此，她還後來居上，取代水晶妹，成了第一個向我問早安的好朋友！而且她對我的感情簡直是像火山一樣地爆發，洪水一樣地奔放！有一天早上，我正一路自Oriente之東跑來，剛右轉至Ohio上，因有一大片高高的植物長在那個角落，我還沒看見他們的人，卻聽見一串“嗬嗬嗬嗬”笑聲從右前方傳來-我猜應該是感情豐富，對我情有獨鍾而又能歌善舞的鑽石妹的又一傑作！當時剛好有一白人婦女從北麵也就是前方的Ohio的坡上帶著狗跑下來，剛好聽到這絕無僅有近乎詭異的馬笑聲，盡管聽我解釋“因為他們太愛我了”，她也止不住眼睛瞪得銅鈴大，一手掩嘴，“哇-”地大叫！我跑去一看，他們三位竟然都在院子裏站著向我行注目禮呢！我心頭一熱，激動得幾乎要掉淚！向他們致謝之餘，自然要大讚特讚鑽石妹了！

但是這種人馬情誼竟然是曇花一現，好景不長。先是水晶妹子變心，然後又是鑽石妹子跟著倒戈。為什麽呢？因為有一天，我見到那個後屋的大男人難得到前院來（以前偶爾在時，因隔著幾個欄子，也無法把紅蘿卜塞到他嘴裏，故從沒喂過他），就想何不扔幾個給他呢？所以在喂完倆女孩兒後就去喂他了。結果不得了，水晶妹生氣了，不再跟著我跑來跑去的了，而直接回屋裏去了，叫都叫不住噢，紅蘿卜不再有誘惑力了喲！而自此以後呢，她原本就在外麵的，但一見到我聽到我，馬上就躲回屋裏去。如果已經在屋裏呢，則是偷覷一下就躲開去了。鑽石妹首先還好，依然會高興地跑來見我，但後來就見樣學樣，我隻能喂她一個人。當我跑去北邊喂棕色伢子的時候，她也心生嫉妒，生氣地跑回屋裏去不理我了。此後她與水晶妹就是縱使千呼萬喚花言巧語地哄，用美食佳肴收買賄賂也無動於衷，我這個情人完全成了他們的仇人吔！但好在我雖然眾叛親離的卻還未成孤家寡人，風水輪流轉，曾幾何時高高在上的皇上-棕色伢子現在居然百分之百地降尊紆貴成了我忠心耿耿溫柔隨和的好朋友，也就成了一個集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寵兒了！

所以，女人的心是不是像天上的雲那樣變幻無常，捉摸不定啊？而且我隻知道騾先生的脾氣倔，哪裏知道馬小姐的脾氣也一樣倔啊！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宰相肚裏能撐船，不會斤斤計較，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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