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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有一些鑽石落在了天津,瑞倪姨媽很聰明地用布條裹住它們,然後當成扣子縫到衣服上,安全地把它們統統帶到了香港。當她把這些鑽石放在咖啡桌上時,繼母高興壞了,也順勢原諒了瑞倪姨媽不經過許可,把君玲也一並帶到香港的行為。
這時候,爺爺、爸爸、繼母以及富蘭克林和蘇珊(繼母親生的子女)都租住在九龍的一個公寓裏。1949年的香港,遠不及當時的上海繁華熱鬧和世故老道。除了一個美麗的海港外,它不過是個死氣沉沉、幹淨整潔的小城。廣東話是民間通用的語言,英語隻有在半島酒店這樣的高檔場所才被使用(Cantonese wast he prevailing tongue. English was spoken only at first-class hotels like the Peninsula. 此處英文原文為“高檔酒店”,但是我認為作者的本意是特指“一切高檔的場所”)。
接下來的日子,繼母每天都帶著瑞倪姨媽一家四處觀光遊玩,偶爾也會假惺惺地問問爺爺要不要去,但是從來不問君玲。
但君玲卻有點巴不得,因為爺爺不願意跟她們出去鬧騰。這樣,她就能和爺爺自由自在地呆在家裏,偶爾還陪著老頭四處散散步、下下象棋。老頭的眼神不好使了,君玲就每天早上給他讀當天的報紙。爺爺也會跟她講《三國演義》的故事。
一個星期天早上,全家人都要去香港島上的淺水灣酒店吃早茶,所有人都鑽進了爸爸的大汽車,就隻剩了我一個人站在外頭,因為車裏坐不下了。這時候,瑞倪姨媽的兒子小維不滿了,站出來用法語質問大人們:“為什麽我們出去吃喝玩樂,從來不能帶君玲同行?”
繼母哄她的侄子:“因為車裏坐不下了呀。”
“那昨天呢?前天呢?還有大前天呢?車裏也坐不下嗎?”小維不依不饒,“你們對她不公平。”
最後,這位法裔小紳士自願留下來,陪君玲在家裏玩了一天。君玲很感動。
(張氏不要臉旁插脂批:張愛玲兩部作品裏都提到過淺水灣酒店。一部是《傾城之戀》;另一部是她的自傳體小說《小團圓》中,九莉的母親就一度住在淺水灣酒店,有興趣可找來讀一讀。附圖都是淺水灣酒店,大文豪海明威和蕭紅都住過這家酒店。這三位看似不搭尬,但是小說語言都十分洗練,都擅長精準拿捏運用文字,四兩撥千斤。蕭紅和張愛玲的名聲和海明威雖然不能比,但是她們倆都被某位大文學家評為中文小說世界的“文字家”)
淺水灣酒店(下)
蕭紅在淺水灣酒店(下)
海明威在淺水灣酒店(下)
但是好景不長,讓姨父很快就被聯合國派到了日內瓦,他們一家很快就離開了。
爸爸在中環的雪廠街(Ice House Street)上租了一間辦公室。每天早上,他的司機會開車把他送到天星小輪的碼頭,他會從那裏搭七分鍾的輪渡從九龍到香港島,途經維多利亞港。下了輪渡,走兩步就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很快摸清了這個英屬殖民地的商業規則。他先開了一間進出口貿易公司,然後縱橫股票市場,也玩期貨和外匯,賺得盆滿缽滿。後來,他又開了一家房地產公司Marsman,這家公司後來在港交所掛牌上市。這家公司的運作模式是競買政府要拍賣的土地,然後在上頭建立住宅公寓樓和商業大廈。當司徒拔道要延長拓寬時,他能自由處置這個項目的剩餘建築材料,於是他就沿途開了個臨時的采石場,把這些廢舊材料轉手賣給別的建築商。與此同時,他成為了香港眾多上流社會俱樂部的會員,人人都知道他是個成功的上海企業家。
作者父親的簡報(下)
爸爸和繼母很快在香港上流社會的西人圈子裏聲名鵲起,那個年代,很少有華商能說一口口流利的英文,還能和西方人輕鬆自如地交往。而爸爸和繼母在中西兩個圈子裏都如魚得水。
優雅又上相的繼母很快成了本地報刊雜誌爭相報道的對象。為了能夠在家裏體麵地宴請賓客,做一個眾口稱譽的女主人,她雇了一個從前在上海國際飯店(Park Hotel)做菜的廚子,這個廚子會做很多美味佳肴。光雞一項,他就有一百多種做法,而且他把這些食譜都牢牢記在了腦子裏。
在這些派對中,爸爸和繼母從來不會給客人們介紹爺爺和繼子女。事實上,他們舉辦宴會的時候,尤其是有西方人出席的時候,君玲隻能躲在自己的房裏,不能到處瞎跑。
瑞倪姨媽一家離開的兩天後,繼母就要把她送到寄宿學校。
那是個星期六的下午,爸爸在他的辦公室工作,蘇珊(繼母的女兒)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派對,爺爺在午睡。君玲帶著她的行李,跟著繼母和富蘭克林(繼母的兒子)來到了半島酒店,因為富蘭克林要吃這裏的下午茶點心,君玲也跟著沾了光。
吃完下午茶,君玲就被送進了嘉諾撒聖心書院,開始了寄宿的中學生涯。
在這裏,君玲的成績一如既往地名列前茅。還交了很多好朋友,友情甚至持續到她們的中年、晚年,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家裏的那些糟心事。放暑假的時候,她是為數不多的還留在學校的寄宿生之一。
因為缺少家人的關愛,因為想打發時光,她就泡在圖書館,閱讀大量書籍,管理圖書館的修女給她起了個外號“學者”。每晚鎖門前,都開玩笑地問一聲:“我們的‘學者’還在這兒嗎?我可要鎖門了。”
也是在這裏,她開始思索自己的未來,她常常夢想著,畢業後,可以遠離香港這個傷心之地,去英國或美國。
Disclaimer: 這是我利用業餘時間翻譯整理的馬嚴君玲的《落葉歸根》,圖片大多來自於網絡,為了尊重作者的版權,我將隻翻譯書的前半部分,並且在翻譯的地方刪改重寫了一些。Most importantly,本人不是專業翻譯,就愛寫故事,強烈建議大家去讀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