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鍋《多倫多有條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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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堂嫂一見如故的男人(多圖)

(2022-08-31 05:43:15) 下一個

《多倫多有條羊街》10. 這世界何其美妙

歡迎在博客裏閱讀前麵章節:

《多倫多有條羊街》1 - 新室友(上)

《多倫多有條羊街》2 - 新室友(中)

《多倫多有條羊街》3 - 新室友 (下)

《多倫多有條羊街》4 - 牛郎織女相會紐約

《多倫多有條羊街》5 - 地鐵之吻和孫二娘

《多倫多有條羊街》6 - 室友的爸媽

《多倫多有條羊街》7 - 國民黨將軍祖父的風流史

《多倫多有條羊街》8 - 公園大道的國民黨遺孀常夫人

《多倫多有條羊街》9 - 那個騷氣的男人

 

是那個丸子頭,不,先武又過來了,他來抱一抱貝拉。

“賈思騰叔叔,我可不可以坐到你的位子上去?我想坐在傑森旁邊。”貝拉指著對麵南希給先武添置的一張椅子,不失時機地問。

蘭珍不動聲色地繼續吃著盤中鴨,心裏卻和明鏡似的:拙劣的借口!你哪是想坐到什麽傑森旁邊?你明明就是跟我話不投機,不想坐我旁邊。

“當然,去吧。”賈思騰叔叔拍拍她的腦袋。

貝拉巴不得一聲,趕緊換到對麵,和叔叔隔著桌子把餐具換過來。

“有人說加拿大就像是美國的一個州,你怎麽看?”先武一坐定,便用東海岸的英語開玩笑。

“怎麽會?”蘭珍很不以為然地瞪著他,“加拿大人可以去古巴曬太陽,美國人去得了嗎?”

因曆史原因,美國人很難涉足古巴,必須經過特別授權

 

這個堂嫂好較真。先武又笑了:“多倫多的冬天一般可以做什麽?溜冰?滑雪?”

“對。不過除了溜冰和滑雪,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可以去戶外走走,或者去博物館,周末的時候還可以去AMC看日場電影。”

“AMC周末還有日場電影?”

”對呀,不知道美國的AMC,可是多倫多的AMC,每個星期六早上,都有六塊錢的電影。——隻是很少有剛上映的新片,但是有的老片也蠻不錯的。”

“你喜歡什麽風格的片子?”

“我沒有固定喜歡的風格。”

“那導演呢?”

“希區柯克和伍迪艾倫都不錯。”

“那我猜你最喜歡的伍迪艾倫的片子是《賽末點》。”先武喝了一口杯中的加冰威士忌。

蘭珍驚訝地瞅了他一眼。

“想知道我怎麽知道的嗎?”他掰著兩根不比臉白的手指,“神秘的凶殺,還有性感的金發女郎。”

希氏電影裏的兩大經典元素,《賽末點》裏都有。她笑笑,沒說什麽,省得他沒完沒了地顯擺。

懸疑大師希區柯克

 

電影大師伍迪艾倫

 

電影《賽末點》海報

可他卻又來了句:“其實,我也非常喜歡伍迪艾倫的電影,不過我覺得他近些年的片子已經有點跟時代脫鉤。”

蘭珍略略沉思,問:“你是想說他已年老,對時代的新元素力不從心了?”

“是。”

“可我覺得他的個人風格還是非常得明晰,就是那種美式中產階級知識分子的調調。電影裏麵的主角雖然都有點喋喋不休的神經質,但都非常堅持自己的個性和思想,和他本人的風格、還有紐約這座城市的風格都非常相似。”

“有趣的視角。——所以紐約在你心裏是神經質的?”

她淺笑了一下,卻沒有否認:“那隻是我對紐約的一部分印象。像我這種偶爾來訪的觀光客,對紐約的看法都是很碎片化的,我想隻有把它們全都拚到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紐約。”她指指空中飄蕩的漸近尾聲的大衛布魯貝克的《Take Five》,“比如這樣的爵士樂,對我來講,也是紐約風格的組成部分。”

大衛布魯貝克Dave Brubeck的Take Five

 

“你說這個,我想起來在哪裏看過,說‘最偉大的爵士音樂家都不是來自紐約,但是幾乎都是在紐約成名的,把爵士樂變成了紐約的一部分’。”

蘭珍細細一回味,點頭道:“對。別人我倒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路易阿母死壯(Louis Armstrong)就來自新奧爾良,可是以前很多關於紐約的浪漫劇情片都會用他的歌曲做背景。”

他也細細一回味,點頭道:“還真是——《當哈利遇上莎莉》、《電子情書》,還有那個約翰庫薩克演的,叫——”

電影《當哈利遇上莎莉》(When Harry Met Sally) 劇照

 

“緣分天定?”蘭珍提示。

“啊,對。”他笑了,“就是那部電影!電影上映後,那家同名餐廳的生意非常火爆。”

“我聽說了,很多人來紐約都會去那裏打卡!其實仔細想來,那部電影的劇情還蠻俗氣的,可是有路易阿母死壯的歌聲做背景,又有後來更狗血的電影作對比,就勉強可以往經典靠攏。”

“我剛要說!這部電影隻能在假日的時候消遣一下。——所以你很喜歡路易阿母死壯的歌嗎?”

“對,我最喜歡他的《這世界何其美妙》。我不太懂爵士樂的派別之類的,純粹憑感覺,我覺得這首歌很像紐約的春天,就是現在。”

電影《緣分天定》(Serendipity)劇照

 

電影《緣分天定》中的同名甜品店Serendipity 3也是真實存在的,離中央公園很近,圖為入口

 

店內1

 

店內2

 

他瞅了她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道:“等著。”然後起身離開了座位。

蘭珍隻覺得鼻息裏那股須後水的味道遠去,還留心到他盤子裏的三文魚都沒有動過,這個人這麽喜歡講話,還空肚子喝酒——

她心裏忽然“咣當”了一聲,腦子裏有了個想法,然而不等她捋順自己的思路,屋子裏忽然飄來一陣熟悉的旋律,還有路易阿母死壯那煙熏過一般的沙啞的嗓音:

我看見樹木青翠,玫瑰豔紅

我見證了它們的盛開,都是為了你我

我在心中對自己說

這世界何其美妙

…...

是《這世界何其美妙》!

那陣須後水的味道由遠及近,重新在她身邊坐定。

“是你放的歌嗎?”她很驚訝,還有那麽一點點驚喜。

先武不置可否地微笑:“你的紐約的春天。”

望著他那一口白得晃眼的牙,蘭珍忽然又發現,阿嬤一雙深邃的眼,完完全全地遺傳到了他的臉上,細細地嵌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混搭上他那煎黃花魚一樣的膚色,有種說不出的迷人。最要命的是,他笑起來自帶一臉風騷,有點壞壞的樣子。蘭珍可以想象得出,拜倒他的襯衫牛仔褲下的女孩子一定不止一打......她滿懷心事地往嘴裏塞了坨肉。

“紐約還有夏秋冬,你心裏不會碰巧也有這三個季節的歌吧?”看她陷入沉思,先武笑問。

“夏天和冬天我不知道,但我覺得那首《星塵》(Stardust)比較像紐約的秋天。”她強調,“當然,必須是納京高爾的版本。”

“為什麽必須是納京高爾?路易阿母死壯和弗蘭克辛那抓(Frank Sinatra)也唱過那首歌。”

她搖搖頭:“任何的版本到了納京高爾那裏就遜色了,哪怕是路易阿母死壯和辛納抓。”

“怎麽講?”

她仔細地想了想,然後抬起清麗的一張臉,說:“我想是因為別人都是在唱歌,隻有納京高爾是在委婉地訴說一段惆悵的愛情故事。”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須臾,指指仍在空中飄蕩的路易阿母死壯,問:“‘春天’快結束了,要不要跳過夏天,提前體驗一下‘紐約的秋天’?”

路易阿母死壯(Louis Armstrong)的經典名曲《這世界何其美妙》(What a wonderful world)

 

納京高爾(Nat King Cole) 《星塵》(stardust)

 

蘭珍“咯咯”笑起來,來紐約這幾天她頭一回這麽酣暢淋漓地笑。

聲音不大,但是先勇聽到了,耳朵立刻像被針紮了以下似的,他忍不住扭過臉來,不明所以地瞅瞅女友,又瞅瞅堂弟,心裏不很得勁。

他不知哪裏冒出一個念頭:蘭珍平時一個人在國外,會不會有別的男人這樣逗她開心?比如單位的一個男同事?電梯裏一個男鄰居?她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可是她這樣單純不設防,別人對她起了歹念,她可能都不知道......

這晚陪老太太吹了蠟燭,吃了一小塊蛋糕,他們便告辭了。一出公寓大門,他便裝作不經意地刮刮她的臉:“剛剛跟先武說什麽笑的那麽開心?”

蘭珍一愣,然後笑了:“哦,就聊了點爵士樂。——對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單身?”

先勇心裏一緊:“我也頭一次見他啊,你關心這個幹什麽?”

“我隻是覺得好可惜,他和颯布裏娜不在一個城市,不然他們應該蠻適合的。”蘭珍非常遺憾。

先勇暗暗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剛剛真是神經過敏,蘭珍要大先武十歲吧?

他摸摸蘭珍的頭,好笑道:“你真是腦洞大開,亂點鴛鴦譜!你覺得先武會吃得消那個颯布裏娜嗎?我覺得一般的啞(亞)洲男士都受不了吧?”

先勇上一回去多倫多,和蘭珍還有陳颯一起去K歌,陳颯灌了兩瓶啤酒,鬼哭狼嚎了一首《青藏高原》,為了把最高的音飆上去,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臉上的五官擠作一團......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蘭珍不服氣:“可是先武不是在啞洲長大的啊,也許就喜歡颯布裏娜這種奔放型的。”

她進一步羅列她的理由:“而且你看他們有很多共同點啊:他們都很自信,然後自帶一點風騷,對人又都蠻熱情的,而且懂好多有的沒的,又特別喜歡講話,就一直講一直講,還喜歡空肚子喝酒......”

先勇哭笑不得:“拜托!你覺得颯布裏娜那個樣子,有一天能坐在那張桌子上?和這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嗎?”他指指身後的紅磚公寓。

“那以後的事很難講啊,你不要小看別人,而且人家英文名就叫颯布裏娜,也許會創造奇跡呢!”她還引經據典,“你不記得奧黛麗赫本的《颯布裏娜》嗎?”

她說的是奧黛麗赫本的一部同名老電影,主人公是位叫颯布裏娜的貧窮少女,由於因緣際會,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並最終贏得富家子弟的愛情。

奧黛麗赫本電影《颯布裏娜》(Sabrina)劇照1

 

電影《颯布裏娜》劇照2

 

先勇實在沒法把電影裏純美可人的奧黛麗赫本和陳颯重疊起來,於是決定保持沉默,不然越扯越遠,搞不好又要起爭執。

“對了,你為什麽說我是你未婚妻?”蘭珍質問。

先勇摟著她笑道:“說你是未婚妻就顯得莊重一點,哪有我們這個年紀還男朋友女朋友的?——而且我覺得阿嬤聽說你是我未婚妻,可能會有點什麽表示,哪曉得什麽都沒有!”

“你真是居心叵測!連老人家都算計!”

在沒有徹底走遠之前,蘭珍最後回首望了一眼這幢紅磚樓,它靜靜地矗立在春意盎然的公園大道的夜色中,像一個雋永又坦然的美人,任歲月在眼前淙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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