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鍋《多倫多有條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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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倫多有條羊街》第四章 - 牛郎織女相會紐約

(2022-08-19 16:00:16) 下一個

複活節的早上,蘭珍就背上行囊,搭了上午的一班“灰狗”巴士,奔赴紐約和先勇匯合。

因為午夜時分才會抵達目的地,陳颯十分擔心她的安危,事前再三叮囑:“如果那個巴士上有人端出一架AK47,你要二話不說,立刻像蛇一樣,悄無聲息地——滑到座位下麵去!”

蘭珍笑著搖搖頭:“放心啦,我是在Port Authority Bus Terminal(港務局巴士總站)下車,也算是曼哈頓的鬧市區,人還蠻多的。而且我男朋友就在我出站的地方等我。”


十來個小時後就能見到一年未曾謀麵的男友了,淡定如蘭珍,神情和聲音中也有種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她是故意選擇坐“灰狗”去紐約的,省錢是一方麵,最主要的是可以體驗一下不同的出行方式。
 

在臭氣哄哄、充斥著一車美式窮人的”灰狗”巴士上“體驗”了十幾個小時後,她拖著酸脹疲憊的身軀,背著行囊,從醃臢得好像設在下水道裏的巴士站鑽出。沒走多遠,《紐約時報》大廈便赫然在目,像披裹了一層鑲滿水晶的晚裝的妖姬,從容霸氣地立在曼哈頓喧囂繁華的夜景中,俯瞰著芸芸眾生。
 

她一眼就找見了大廈門前的先勇,正百無聊賴地推著行李箱在已經打烊的Dean & Deluca咖啡店前徘徊,他是下了飛機直接趕到這裏來和她碰頭。蘭珍不由加快了步子,在紐約的春風裏朝他奔去。
《紐約時報大廈》晚景1

Dean & Deluca 咖啡店,現已因債務問題關閉

 

先勇二話不說,把她納入懷中,狠狠地抱了一會兒。


蘭珍的鼻息裏馬上有了點陌生的男香,可能是古龍水,也可能是洗發水,反正不是他以前用的牌子。她有點淡淡的傷感,但他還是那個講究儀容的他,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也沒有把他坐臭。這麽一想,她又安穩一些。
 

兩人心裏都是重逢的喜悅,可是講出來的話都有點嗆嗆的:

“你等很久嗎?讓你先去那個民宿,你又不要。”


“那誰讓你訂的民宿在Queens(皇後區),所以等很久也要等啊,不然這麽晚,你一個女孩子很危險噯。”


“Queens又有什麽關係?我們又不是要在那裏長住,比曼哈頓便宜好多。最主要是,我都沒有在那裏住過,所以想體驗一下不同階層的紐約客是怎麽生活的。”


“可是旅行就是要享受啊,不該省的錢就不要省。”


“咦,不是你說的嗎?旅行都讓我做決定,現在又來吐槽!”


先勇閉了嘴。

 

其實,他在台北就經營著一爿旅行社,雖然規模不大,但生意還行,都是瞄準了有錢人的私人訂製旅遊,網頁上處處充斥著“豪華”“精品”“尊貴”這樣的字眼。大概是他平時的工作就是幫客人規劃最理想行程,帶著客人在世界各地遊山玩水,輪到他自己的私人旅行的時候,他就提不起勁頭規劃。所以,像往年的數次旅行一樣,這次旅行的攻略又是蘭珍全權負責。

 

他暈頭轉向地陪著她在縱橫捭闔的紐約捷運裏上下來回一陣穿梭,終於坐定。

 

在那明亮的車廂裏,她一眼就瞥見他的腦袋上又多了許多銀絲,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常常要倒時差,整個人看上去焦黃又憔悴。四十五歲的人,看上去簡直像五十出頭。她心裏難過得很,不忍看下去,就埋頭“專心”地在手機上研習民宿的規章製度。

 

他卻一心一意地凝視著她。她是個心思單純又心如止水的人,做人做事都認真到較真。四十一歲的人了,一張秀麗的鴨蛋臉還是那麽白潔緊致,不像有些很多同齡的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皮膚就成了削了皮又久久暴露在空氣裏的蘋果,白白的果肉上布滿了黃色的斑斑點點,就連她那頂了十幾年的齊耳波波頭也烏亮依舊。

 

“北國的生活真是很安穩哦。”他忍不住摸摸那頭烏發,沒頭沒腦地笑著說了句。

 

她沒有抬眼,隻是詢問地“嗯”了一聲。

 

他沒回答,仍一臉溫存地微笑著。

 

然而,他的這點溫存在到達蘭珍定的民宿時蕩然無存——

 

這是一幢臨街的三層破樓。確切地說,整個街區都肮髒凋敝,像好萊塢電影裏那種藏汙納垢的毒窟。

 

“偶賣糕的(Oh my god,天哪)!你不要告訴我,我們接下來兩周就要在這裏住?”疲憊的先勇望著油漆斑駁陸離的大門,難以置信地問。

 

蘭珍也很震撼,底氣不足道:“可是這裏的評價真的很高,而且也很劃算,也許房間裏麵會好一點吧。”

 

說話間,一個黑人兄弟晃著膀子從不遠處走了過來,脖子上的鏈子在黑夜裏也閃著金光。

 

兩人趕緊提溜著箱子,按密碼進了門,踩著那狹窄“吱呀”的樓梯上到三樓,才是蘭珍訂的房間。

 

推開房門的時候,兩人嚇了一跳,一個墨西哥裔中年阿姨穿著吊帶睡裙坐在轉不開身的客廳的高腳凳上玩手機,指甲上的蘋果綠蔻丹和大門上的油漆一樣斑駁陸離。

 

看他們進來,很友好地“嗨”了一聲,指了指入門處左手邊的房間,示意他們往那裏走,然後一句帶著西班牙風情的“晚安”,便趿拉著拖鞋往窄小的過道的另一頭走去。

 

盡管已經預感到了,可是推開房門的一刹那,先勇還是崩潰了——

 

房間裏有一個滾軸的衣帽架,還有一張窄小的雙人床。床上鋪著藍色碎花的被褥,溫馨又家常,先勇完全可以想象出,昨晚一個趕路客在這兒將就了一夜,一大早離開後,剛剛那個墨西哥阿姨進來把被子稍稍抖了抖,整理了一下,就等著他們來繼續將就。

 

“這就是你要體驗的生活嗎?”先勇口氣很不好地指指過道另一頭,“跟她當室友嗎?”

 

蘭珍看著房間裏的一切,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比照片上看上去小得多、破得多。

 

“其實也沒有關係,反正我們白天都出去玩,又不用在這裏呆著。而且這裏很便宜,又方便,門口走幾分鍾就有捷運。”她本意是安撫,說出口來卻像是死鴨子嘴硬的辯解。

 

先勇沒搭腔,重重地放了箱子就去洗澡。

 

這一晚,因為不知道床上的褥子是不是完全幹淨,兩人隻得和衣而眠,久別後的繾綣在這樣

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心情。

 

蘭珍想了想,轉過身摟住了先勇的腰,小聲湊在他耳邊說:“對不起。”

 

良久,先勇歎了口氣,握住她搭在他腰上的那隻手,拍了一拍,又拍了一拍。

 

不知道是不是這次旅行的頭沒開好,先勇整個旅程都沒精打采、情緒不高。

 

蘭珍想去布魯克林大橋看日出,可是每天等先勇起床,天都已經大亮了。她退而求其次,要去布魯克林大橋看日落,先勇把眼一瞪:“紐約治安這麽差,天黑以後很危險噯,而且你每次來紐約,不是都走一遍嗎?老是重複,有什麽意思呢?”

 

蘭珍心裏嘀咕了句:“可是我就是享受這份樂趣啊。”但她沒作聲。作聲了,必有一場氣生。一年就見一次,運氣好的時候,可以見兩次,本來就很短暫,何必呢?

 

她想起陳颯推薦的百老匯音樂劇《西貢小姐》,要去戲院買打折的戲票——劇院在上演的當日會放出一些隻有當日可用的便宜票,叫general rush ticket,隻是需要早些排隊去搶。先勇聽了,不可思議道:“我這次換了很多美金,你就用啊,我不要為了省幾十刀,去受罪!”

 

蘭珍心裏又嘀咕了句:“可是我就是享受這份樂趣啊。”但她又沒作聲。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二十年前那個騎著機車,載著她在花蓮的大街小巷招搖過市的大男孩。

本鍋去《西貢小姐》上映的劇院買general rush ticket那天拍攝


《西貢小姐》上映劇院開演前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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