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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風雲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並州刺史(四)

(2016-01-29 16:40:42) 下一個

 

 

河東西界大河,東臨太行,山環水繞,為天下形勝之地。其間山脈縱橫,河流交織,遍布一塊塊肥沃的河穀衝積平原,可謂表裏山河。

河東的地勢東北高,西南低。境內最主要的河流汾水由北向南貫穿經流大半個河東,在西南角遇峨嵋原折轉向西,最後匯入大河。汾水的這個大轉彎處,也就是大致現今山西省的新絳、侯馬、曲沃等地區。這裏氣候濕潤,物產豐富,人口稠密,為華夏文明最早的發祥地之一。其間地勢錯落,河穀平原和山地丘陵相接,山水會集,自古為南北交通要衝,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北魏朝在這一帶設立了東雍州和南汾州。自從東西魏分立起,這裏便戰火不斷。沙苑之戰後,宇文泰遣李弼、賀拔勝乘勝渡河攻下蒲阪,進軍河東。河東地方豪強紛起響應,紛紛反叛高歡,歸降西魏。東雍州和南汾州一度被西魏占有。

後來東魏方麵於晉州穩住陣腳,並不斷發起反攻。東魏大都督賀拔仁攻下南汾州,西魏南汾州刺史韋子桀投降。宇文泰則下令將韋子桀留在長安的親族全部處死以示懲戒,表明堅守河東的決心。

東西魏雙方在這一地區反複爭奪,許多城池幾番易手,雙方的勢力犬牙交錯。最後雙方各自憑險固守,分據二州之地,將戰線穩定了下來。

 

“不行!誰都不準過去!這是軍令!”

東魏太平關守將薛修禮沒好聲氣地對擁在關前一大堆亂烘烘的人群大聲喊道。

太平關是東魏方麵在東雍州地區最前沿的一個關隘。出了太平關不遠,就是西魏方麵據守的地界,由此南行百餘裏便是西魏在河東地區最重要的據點玉壁城。

太平關北濱汾水,南抵峨嵋嶺前緣丘陵,地勢險要,恰好處在南北交通要道上。東魏軍據守這裏以後,在原有城牆的基礎上更加高厚,並依地勢修建了大量望樓營寨敵台等,使之成為一個堅固的軍事堡壘。

這幾年西魏宇文測守汾州,采取了邊境和睦的政策,使這裏原本緊張的局勢安定了下來,民間的交往也得到了恢複。太平關由於地處交通要衝,便成為東西魏之間最重要的往來通道。

但不想風雲突變,太平關守將薛修禮近日突然接到上峰的密令,命他即日起斷絕交通,嚴禁人員往來,不許放一人出關。

薛修禮接命不敢怠慢,立即下令關閉城門,禁止所有出入。但是命令來得實在突然,卻是令許多原本要通過這裏的人措手不及,進退兩難。

此時太平關前熱鬧得如同集市一般,百十人擠在關門之前,其中既有穿長袍的行商的商客,也有很多短衣布褐的農民樵夫。隻見他們人人麵帶憂憤不甘之色,正七嘴八舌地和守關的東魏軍士們交涉,

“前兩天還好好的啊,怎麽突然就不讓過了呢…”

“敢問這位大人,這要等到幾時才讓通行啊…”

“這咋辦啊,過來走了趟親戚就回不了家了…”

 “大人,行行好吧,我家就在關外牛家村,婆姨和娃兒還在家等著俺哩…”

……

大隊東魏軍士卒盔甲齊備,手持兵器在關門前列隊,將關門堵得嚴嚴實實。麵對百姓的乞求和責難,他們一概保持沉默。嚴整的隊列,如林的矛槊,寒光耀目的鋒刃,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急於過關的百姓雖然心中焦慮,卻也隻能是好言相求,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薛修禮站在城頭冷著臉向下麵嘈雜的人群喊話一番。便轉過身去,舉步踱到外牆一側,就著垛口向南眺望。

隻見遠處群山起伏,蒼翠沉鬱。近處汾水碧波如織,蜿蜒流淌,在陽光下粼粼閃亮。但麵對這熟悉的壯美山河,薛修禮心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薛修禮出身河東望族薛氏。薛氏世居河東,簪纓世家,枝繁葉茂,為當地舉足輕重的世家大族。東西魏分立,在河東地區展開了激烈的爭奪。眾多薛氏子孫因理念和利益的不同,分別選擇了效忠西魏或東魏。原為同宗子弟,如今卻各為其主,甚至在戰場上你死我活地拚殺。

薛修禮很早便追隨堂叔薛循義起兵。沙苑之戰後,東魏河東局勢一度危急。當時西魏軍進逼晉州城下,東魏守將封祖業棄城而走。薛循義追封祖業至洪洞,勸其還守不果。薛循義自回晉州,開門伏甲以待西魏軍。西魏軍不測虛實,因而退去。晉州得以保全。事後,高歡拜薛循義晉州刺史,南汾、東雍、陝、晉四州行台。薛循義便任命族人薛修禮為太平關守將。

薛修禮雖想建功立業,但作為河東土著,他內心也不願看到原本富饒的河東 變為血腥的戰場,更不願和同宗兄弟對麵廝殺。這幾年戰事平息,邊境和睦,薛修禮也是暗自高興。近日薛修禮接到密令封關,他就立即意識到,這是朝廷準備對河東用兵了。隻怕眼前這種平靜的局麵很快就要過去,河東少不得又要麵臨一場大戰,不知多少薛氏子弟又將血染沙場。

 

想到這裏,薛修禮不由心中一陣煩躁。他舉頭望了望日頭,此時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時值盛夏,炙熱的陽光一片澄亮,曬得地麵如同烤爐一般,反射出滾滾的熱浪。遠處城頭的士卒,旌旗的影像似乎也在熱浪中扭曲變形。

薛修禮盔甲整齊,早就熱得大汗淋漓,他覺得自己的鐵盔似乎已經變得滾燙,幾乎要將自己的頭皮也烤焦了。但軍令如山,大戰在即,卻是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薛修禮滿心煩躁地將展臂舉手往旁邊一伸。身邊的侍衛立即乖巧地遞上一個酒匏。薛修禮接過酒匏,拔開塞子,湊到嘴邊仰頭慢慢嘬了一口。

“嘶…”

隻見他眉毛一皺,但隨即就舒展開來。隻見他此刻滿麵舒展,全無適才的眉頭緊鎖的煩心樣子,如同是喝了仙水瓊漿一般全身飄然欲仙。

薛修禮將酒匏丟還給侍衛,點點頭道,

“這酢不錯!”

那侍衛得意地道,

“那是,這可是晉陽劉家老號釀的,香飄十裏啊!”

薛修禮聽了,原本冰冷的麵上也禁不住露出幾分笑意。河東人喜歡食酢,他也不例外。因太平關居於敵前,自己身負重任,薛修禮不敢飲酒,生怕貪杯誤事。平日覺得心煩疲乏,就喝口酢提神。你別說,這一口酢喝下去,似乎全身的暑氣立刻消散大半,精神也覺得一振。

 

薛修禮扶刀站在城頭向外眺望,隻覺山寧水清,極目所處如同一幅靜止的山水畫卷一般。不見半個走獸人影。關外似乎一切如常,對於己方封關的舉動,看來敵軍似乎並沒有什麽反應,也許他們還沒有得到消息或想出對策。

薛修禮在城頭再看一會兒,實在頂不住毒辣的日頭,便轉身下了城牆,想找個蔭頭坐下歇息一會兒。

他走下城牆,卻見聚攏在關門前的百姓已經散去大半。隻有少數不甘心的,還三三兩兩地聚集在樹蔭下,似乎還想再碰碰運氣。

薛修禮走進城門洞裏,這裏沒有暴曬的日頭,清涼許多。他坐在一張胡凳上,解開係帶,有些費力地將頭盔脫下。他身邊的兩個侍從則幫他取下佩刀,解開身上的護甲。

正在此時,卻見遠遠塵土飛揚,馬鈴聲清越入雲,一騎從北飛馳而至。

來騎馳近關前,見關門緊閉,軍馬阻路,便伸手緊勒馬韁。那馬長嘶一聲,昂首揚蹄,慢慢停了下來。馬上騎士翻身下馬,卻見此人虯髯深目,身材雄闊。隻見他對守門的軍士一拱手道,

“在下有要務在身,各位可否開門放我出關?”

守門的軍士見來人鮮衣怒馬,料非常人,又見他言語客氣,倒是不好冷臉相向。為首的頭目出言道,

“這位郎君對不住,奉上峰之命即日起封關,禁止所有人等出入。還請止步回轉。”

隻見來人哈哈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道,

“在下有大將軍高令公(高澄)所頒通關文書在此,有急務須得出關,還請行個方便。”

說罷,那人將文書雙手遞了過來。守門的軍士們一時麵麵相覷,卻是無人敢伸手去接。正在他們為難之際,卻聽見身後一聲冷喝,

“卻是何事?”

原來剛才這一幕,被在城門洞裏乘涼的薛修禮看個真切。他見手下軍士們應付不了,眉頭一皺,當下起身迎上前來,高喝一聲。

守門的軍士見自己的主將出麵,自是大喜,忙將剛才的情況向薛修禮稟報一遍。薛修禮在後邊已將經過全看在眼裏,但仍是耐心地聽軍士從頭稟報一邊,自己則利用這個機會將來人仔細打量了一遍,心中思考著對策。

但見來人錦衣黑幘,寬帶皂靴,形容威武,氣度不凡。

“如此氣勢,卻不知是那位貴人門下。”

薛修禮心中暗自思忖道。他揮手示意軍士們退下,雙眼緊盯來人道,

“本官太平關鎮將,汝為何人?”

卻見來人從容行禮道,

“渤海故忠武公門下鐵勤,見過鎮守大人。”

 

此人卻正是身負重任,一路疾馳往關中傳訊的彌屈。卻說彌屈離了晉陽,不覺歸心似箭,隻想早日回到關中,將東魏軍西征時期這個極重要的情報盡快送到大都督的手中。

他一路馬不停蹄,風餐露宿。一路之上,他隻見連綿不斷的車馬、糧秣、還有旗號各異的東魏軍騎兵正從四麵八方向平陽匯集。這種大軍緊張集結的景象,讓他意識到一場大戰已是迫在眉睫。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實了高蟬兒情報的真實性。彌屈暗下決心,此番拚了性命不要,也要將敵軍即將發起進攻的情報送出去,讓我軍有所準備。

由於東魏大軍紛紛往平陽集結,整個晉陽向南的道路都擁擠不堪。彌屈少不得和各路東魏軍同路而行。他孤身一人,行色匆匆,幾度受到相遇的東魏軍的懷疑和盤問。好在他有高蟬兒給的文書和腰牌在身,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

彌屈曆盡辛苦,終於來到太平關,這是東魏方麵最後的一道關口。隻要通過這裏,前麵就是西魏軍的控製區,基本上就安全了,卻不想在最後的關頭卻被堵在了這裏。彌屈當下打起精神,來和麵前這個鎮守太平關的東魏軍將領周旋。

彌屈向薛修禮行禮畢,雙手將通關文書和高府腰牌呈給他過目。薛修禮接過仔細看了,確定真實無誤。方對彌屈客氣地道,

“原來是渤海高忠武公門下!忠武公馬槊絕世,氣壯山河,乃是我們漢家的英雄,本官一向欽佩得很。今日幸會足下,卻不知鐵郎君卻是要去往何處啊?”

彌屈再一拱手,

“多謝大人禮讚故主!此番在下奉主家之命前往關中公幹,還望大人準行。”

“去關中?”

薛修禮心中一動,但仍和顏悅色地道,

“非是我有意為難鐵郎君,隻是前日接得上峰急命,令即行封關,阻絕交通,任何人不得出入。”

彌屈不動聲色道,

“此通關文書為大將軍高令公所頒,明令諸官吏軍民不得留難。在下身負要務,還請鎮守大人行個方便!”

薛修禮沉吟道,

“大將軍所頒文書命駐軍不得留難不假,然本官前日方接軍令,命封關斷交。大將軍的文書在前,而軍令在後,本官卻是不敢輕啟關門。我看不如這樣,煩請鐵郎君走一趟北絳縣,本官直轄上官東雍州刺史潘大人正駐蹕於此。隻要鐵郎君能說得使君大人下令開啟關門,本官絕無二言,即刻遵命放行。”

薛修禮見對方是高敖曹門下,知道這是頂級勳貴之家,又挾執政大將軍之令而來,自是不敢輕易得罪。但這個人要去往敵境,自己又剛得軍令封關,如果冒險放走了這個人,日後追究起來,自己怕又難逃罪責。所以他圓滑地將責任推給上司。

彌屈如何不知道他在推諉。自己身負重任,千裏疾馳,眼看到了最後一關,難道真的要功虧一簣?他心中不禁暗暗著急。但彌屈曆練已久,自是不會輕易動搖。隻見他大笑道,

“大人盡忠職守,不徇私情,誠為國之柱石良材!”

薛修禮不免有些尷尬,也隻得賠笑了幾聲,嘴裏連道,

“當不得,當不得。”

彌屈收斂笑容,有些神秘地壓低嗓音對薛修禮道,

“大人可知這封關斷交所為何來?”

薛修禮心中一凝,遲疑道,

“哦,這個本官倒是不知,鐵郎君可是知道什麽內情?”

彌屈用力地點點頭,低聲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薛修禮聞言神色一變,

“此話當真?”

彌屈正色道,

“這個自然。鄙主明為行商,暗則為大將軍打探軍情。這等機要軍密,自然與聞。”

薛修禮心中一時大震,照這個鐵郎君適才所言,高王果然是要出兵西征了!此番隻怕這河東大地,又是將是血流遍野,山河變色。

彌屈見他色動,進一步趁熱打鐵道,

“在下此番出關,就是奉大將軍之命,招回事先潛伏在敵境的耳目。將所知軍情報於高王,以便高王運籌帷幄,一舉聚殲西賊,平定關隴!”

薛修禮在軍中的地位並不高,平時哪裏能接觸到這樣重要的軍情機密。聽彌屈這麽一說,頓時對他不覺肅然起敬,舉手作禮道,

“鐵郎君原來身負軍機,為國出生入死,本官失敬了!”

彌屈拱手還禮,故做漫不經心地道,

“咳,我也不是非要如此著急,隻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這些做事的,總是要為主家分憂不是。其實呢,這隻身冒險的,說不得那日就回不來了。我也時時掂念著家中的嬌妻幼子。若是不用出關,那卻是再好不過。”

薛修禮忙道,

“千萬不可,鐵郎君重任在身,朝廷所望,且請務必勉力一行。我這就為鐵郎君開關!”

彌屈故意道,

“哎呀,這卻是讓大人為難了。不如我先去北絳尋一下刺史大人?”

薛修禮拍著胸脯道,

“些許小事,何煩勞動刺史大人,我自作主便是!”

說罷,他忙招呼軍士門開啟關門。彌屈深施一禮,

“多謝大人。在下日後必想主家如實稟報,為大人在大將軍麵前表功!”

薛修禮拱手還禮道,

“還望鐵郎君早日傳回軍情,使此戰能平滅西賊,從此銷隳兵戈,天下太平。”

此時,軍士們已經打開了關門。彌屈飛身上馬,在馬上對薛修禮再行一禮,

“多謝大人!在下這便去了,告辭!”

然後飛馬穿過關門,絕塵而去。

 

目送彌屈出關,薛修禮立即命令重新關閉關門。這時還守在關門前的一些百姓圍攏過來,央求道,

“請讓我們也過去吧…”

“大人,我們是好人啊…”

薛修禮怒斥道,

“剛才之人身負朝廷重任,可是你們這些庶民可比?快快散了,莫要幹了軍法,罰不容情!”

百姓們雖心有不甘,但在全副武裝的大隊軍士們麵前,卻到底不敢鬧事,隻得嘟囔著四下散去。

薛修禮方長出一口氣,但還未等他坐下稍歇,卻突然覺得地表微微顫動。他臉色一變,舉目看時,卻見遠處旌旗招展,甚囂塵上,又有一隊軍馬往關前奔來。薛修禮仔細看旗號,卻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東雍州刺史潘樂親至。

薛修禮忙喝命手下軍士們打起精神,自己則迅速整理好衣甲,大步上前迎接。

當潘樂的軍馬來至關前停駐,薛修禮當即上前躬身大禮拜下,

“職下太平關鎮將薛修禮,參見使君大人!”

隻見潘樂生得形容瑰偉,氣度儼然。他見到薛修禮上來行禮,立即翻身下馬,上前雙手扶起薛修禮,溫言道,

“薛鎮守請起,辛苦了!”

薛修禮再拜道,

 “為國效命,惟盡本分耳,不敢當大人辛苦二字。”

 

潘樂字相貴,為人寬厚有膽略,其家原為廣宗大族,後世分鎮北邊,遂家六鎮。潘樂初生之時,有一隻小鳥恰好落在他母親的左肩,占者鹹言富貴之征,因名相貴,後始為字。

潘樂成名很早,十九歲時便投葛榮,被授京兆王,後歸高歡,以軍功拜東雍州刺史。因為東雍州為東魏和西魏雙方分據,幾度易手,境內殘破,高歡一度想要準備放棄此地。潘樂建言道:東雍州地帶山河,境連胡、蜀,形勝之會,不可棄也。高歡聽從了他的建議,東魏軍因而繼續據守東雍州,和西魏軍相持。

潘樂作為東魏的高級將領,自然對這次即將到來的大戰知情。在接到高歡嚴控邊境,斷絕和關中往來,以防消息走漏的密令後,便立即下令給鎮守太平關的薛修禮,命他即刻封關。今日,他又親自前來巡視,希望做到萬無一失。

再說潘樂扶起薛修禮,舉目一掃,但見太平關守軍人人盔明甲亮,精神抖擻,關城上下戒備森嚴。他當下對薛修禮點頭道,

“薛鎮守勤勉忠慎,治軍有方。”

薛修禮心中大喜,忙行禮稱謝。

卻聽潘樂又道,

“帶我上關城看看。”

薛修禮高聲應諾,然後展臂引道,

“使君大人請!”

二人登上城頭。潘樂一邊巡視,一邊隨口問薛修禮些守備警戒,敵我態勢等問題,薛修禮對答如流。潘樂查看一遍關城上的防衛守備情況,卻見毫無破綻。潘樂滿意地誇獎了薛修禮幾句,然後立在垛口處向關外眺望。隻見關外群峰蔥鬱,河山壯美,如同一幅圖畫般秀美。

突然,潘樂注意到關前的大路上有一騎正在往南飛馳,卷起陣陣煙塵。馬上之人正奮力揚鞭,模糊的身影幾乎就要消失在群山背後。

怎麽看上去像是從關內出去的!潘樂眉頭一皺,用手直指那個騎馬遠去的背影急問道,

“那是何人?”

薛修禮忙答道,

“那是渤海故高忠武公門下的,奉大將軍令公之命出關公幹…”

薛修禮將剛才的情形向潘樂稟報了一遍。潘樂立時臉色鐵青道,

“不對!此番西征,全由高王親自謀劃,未聞大將軍與涉。況大將軍遠在鄴都秉政,所差之人,又如何舍近求遠,由晉陽經此地出關?其中必然有詐!”

薛修禮聽得一時麵無人色,冷汗淋漓。潘樂不容分說下令道,

“你速領輕騎出關,務必追上此人,拿他回來見我!”

薛修禮慌忙行禮應諾。潘樂冷森森又道,

“無論死活,不得叫此人走脫了。否則,拿你惟軍法從事!”

薛修禮應一聲諾,然後轉頭扶刀就往城下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

“來人,快備馬…”

旋即,太平關門再一次打開。薛修禮率百餘名騎兵從關內如箭一般飛馳而出,然後瘋狂打馬,往南狂追而去。

 

薛修禮率騎兵狂奔了數十裏,見麵漸漸出現了出關那人的身影。薛修禮一邊拚命打馬飛奔,一邊扯著嗓子大喊,

“鐵郎君,我家使君有事相詢,請速回轉!”

前麵飛奔的彌屈自離了太平關,如鳥返青天,恨不能插翅飛回到關中。但此後路途尚遠,為節省馬力,他並沒有死力驅馳。不想過後後麵馬蹄聲如雷大作,太平關守將竟追了上來。彌屈此刻那敢再停步,當下對後麵的喊聲全當未聞,隻管死命地揚鞭狠抽馬臀,向前飛奔。

原本青山碧水靜美如畫的天地間,此刻突然好像被擾動了起來,一時塵土飛揚,蹄聲如雷。沿著汾水之濱曲折向前的大路,一人一馬在前麵如閃電般疾馳,後麵約百餘騎張弓持槊的騎軍則緊追不舍,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薛修禮追了一段,眼見前麵已經快要到敵軍據守的地盤了,他將心一橫,伸手從馬鞍上取下弓箭,就在飛馳的馬上引弓搭箭,瞄準前麵的飛馳的背影就是一箭射去。

隻見箭去如流星,卻是正中前人的後背。隻聽那人大叫一聲,一頭從馬上栽下,跌入了滾滾的汾水。鞍上空無一人的戰馬再向前疾馳一段,也就自己慢慢停了下來。

薛修禮見射落此人,立即打馬緊追上前去。卻見那人落水的岸邊斑斑血跡,而汾水平緩靜流,水麵已了無痕跡。薛修禮和東魏軍騎兵們張弓搭箭沿著汾水岸邊搜尋,一直走了很遠,也沒有見到那人再從水中露出蹤影。

薛修禮判斷此人應該已經斃命。由於這裏距離敵軍的控製區已經不遠,薛修禮不敢久留,他當下招呼手下騎兵牽了那匹已無主的戰馬,然後返回太平關向潘樂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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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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