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辰召集眾將議後,即下令全軍備戰。同時命令賀蘭仁的騎兵斥候和劉大郎的保安總局密探們相互配合,對咄力骨部進行針對性戰前偵察。李辰還讓裴萱再修書一封,向長安宇文泰大行台報告了最新發現的吐穀渾意欲通過柔然,暗中交結東魏的情報。
很快,有關咄力骨部的詳細情報源源不斷地被送到了李辰的案頭。以這些情報為依據,賀蘭武為首的都指揮衙門按照李辰的要求製定了一份詳盡的作戰計劃,李辰將其命名為“草原烈火”。
又等了一段時間,李辰終於盼來了長安宇文泰大行台的回文。也許是吐穀渾暗通東魏的消息激怒了宇文泰,宇文泰在回文中沒有明確地反對李辰對胡部用兵。信中隻是措詞含混地表述道,
“…時局艱辛,當宜慎之。邊境羈縻,唯公自專…”
那意思是說,現在形勢不佳,所以最好謹慎一些。你如果一定要打,我不會管,但你別給我惹麻煩,出了事自己兜著。
這對李辰來說,已經足夠了。
西魏大統五年(公元539年)春五月,華部軍誓師出征吐穀渾咄力骨部。
蘭州城內的大校場上,即將出征的華部軍舉行了誓師儀式。華部軍大都督李辰祭告天地祖先。其辭曰,此番興義兵,行天誅,伐不仁,以為複仇消恨之戰,祈天地神明祖先庇佑無往不利,奏凱而還雲雲。
隨後,李辰命都指揮使賀蘭武督第一軍留守金城,蔣宏暫代刺史之職,裴萱掌驃騎大將軍府。三人各司其職,共同穩守蘭州大本營。李辰則以賀蘭盛為行軍總管,賀蘭仁為行軍副總管兼前部都督,親帥第二軍和征召的五個後備役營共約五千人出征。
五個征召的後備役營正式轉入常備役,一應裝備待遇與常備軍相同,隻是營號分別以風、雷、雲、電、火單字命名,以和常備軍的雙字或多字的營號相區別。
在風字營獵獵飛舞的營旗下,殞難的商隊護衛何山的兒子何勇挺立如鬆。今天他的軍袍的右臂係了一束生麻,帽子上紮了孝帶。何山剛剛去世,作為兒子的何勇當服斬衰之禮,如今他應征入役,必須身穿軍袍,隻能這樣權益代替。何勇此刻緊咬下唇,雙目含淚,仿佛眼前又出現了和父親訣別時的情景。是父親用弓箭逼著自己獨自逃生,而他卻力戰犧牲,為自己和其他人創造生還的機會。
何勇逃回蘭州以後,終日沉浸在深深的痛悔和悲傷之中。自己撇下父親獨自逃生,這是何等不孝之人才能做的事啊。所以當聽說大將軍要興兵複仇,征召後備役的時候,他立刻就趕去報名,決心要為父親報仇雪恨
。但是征兵的軍官卻告訴他,因為他是獨子,所以不符合這次征召的要求,不能接受他參軍。何勇當時就懵了,他百般求情不果,最後竟跪地大哭不起。還是恰逢賀蘭盛視察經過,聽說了他的遭遇,深為他的孝心所感動。賀蘭盛報於李辰知曉,特許何勇參加這次複仇之戰。
何勇正在出神,突然似乎依稀聽見有人在耳邊呼喚他的名字。他回神一看,卻見自己的營指揮匆匆跑來,拽了他的胳膊就走,
“快,快,大都督要見你。我都喊了好幾聲了,你個楞娃怎麽一點反映都沒有!”
那指揮將何勇拽到檢閱台前,在他後背上推一把,低聲道,
“快上去!見了大都督記得行禮!”
全校場數千雙眼睛此刻似乎全都盯住了自己,何勇隻覺得腦子一陣眩暈,臉上火辣辣的。他忙邁步登上檢閱台,隻見台上各位平時高高在上的將軍、都督們一個個盔明甲亮,晃得他簡直睜不開眼睛。何勇頭都不敢抬起來,遠遠對著中間眾星拱月般捧著的大都督納頭便拜,
“小人何勇參見大都督。”
就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道,
“起來吧。”
何勇卻不敢動,直到聽見他的轄製上官第二軍都督步六狐相開口道,
“大都督叫你起來回話!”
何勇方應諾再拜而起。
就聽見大都督開言道,
“你要從軍替父報仇之事我已知曉,難得你孝心可嘉,此番特準你入役參戰。”
李辰伸手拿過一麵華部旗,捧在胸前道,
“這麵旗,是商隊的護衛們,也包括你的父親誓死捍衛過那一麵。今天我把它交給你,命你為全軍掌旗。讓我們在這麵旗幟的引領下,回到你父親戰鬥到最後一刻的地方,為他們複仇雪恨,以告慰英靈!”
說罷李辰轉身將手中的華部旗交給出征華部軍主將賀蘭盛,賀蘭盛接過旗幟大步來到何勇麵前,鄭重地將旗幟遞到他的麵前。何勇淚流滿麵,他先行一禮,然後雙手恭敬地接過旗幟。然後後退一步,轉身將手中的旗幟展開。紅地白花的大旗,在風中勁舞飄揚。
五千華部大軍隨旗而動,浩浩蕩蕩殺向西部草原。
與此同時,蘭州的傳騎四出,將此次的軍事行動通報鄰近的涼、夏、平、鄯等諸州郡。一方麵避免引起誤會,一方麵也告誡他們謹防胡部逃竄入他們的防區。同時,李辰還派人到草原上廣為宣告,
“華部之汗盡起大軍前來為咄力骨部殺害的商隊複仇,你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成為華部的朋友,要麽成為華部的敵人!”
賀蘭盛聽了有些擔心地問李辰,
“如此唯恐打草驚蛇,若其聞聲遠遁,奈何?”
李辰冷笑道,
“這是立威之戰,所以先把聲勢造出去。如今草原上人盡皆知,我們華部前來尋仇。那咄力骨沒有選擇,隻有前來決戰。如果他逃了,便顯露出膽怯來,以後便再難在這個以力為尊的草原上立足,各部落人人都會咬他一口,他滅族也就近在目前。”
……
華部軍一路如秋風掃落葉般席卷而來,所到之處,其勢不可阻擋。所經之地的各胡部要麽獻出牛羊糧草,並派兵助戰;要麽就被強大的華部軍一掃而盡。當華部軍接連屠滅三個對征召命令置若罔聞的部落後,整個西部草原一時大震。四方部落畏懼之下,紛紛送上牛羊糧草,並派兵前來助戰。李辰便用這些胡部為前驅,華部軍的騎兵和脅從的胡騎如狂飆般在草原上縱橫殺掠。
在殺光了所有敢於反抗的人之後,這些手舉寒光閃閃的長刀,馬頸下掛滿鮮血淋漓的首級的異族人,往往會將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婦孺們驅趕在一處,大聲喝問道,
“有沒有一個叫阿仁娜的…”
時隔多年以後,西部草原的牧民們仍心有餘悸地談論著這場“阿仁娜之災”。
華部軍一路犁庭掃穴般直撲咄力骨部的所在。這日,行進中的大軍當麵突然出現了數騎,他們一見到華部軍,就立刻下馬伏拜於地,其中一人高聲叫道,
“咄力骨部不合冒犯了威嚴的華部可汗,如今願意奉獻一千匹駿馬,一千頭牛,一萬隻羊,十名女奴。並歸還所有的貨物,請威嚴的可汗寬恕!”
李辰聞報,冷冷地道,
“除留一個活口回去傳話,其他全部殺了!叫那個咄力骨把脖子洗幹淨等死便是!”
“遵命!”
賀蘭盛把手一揮,華部軍前鋒中立刻衝出數騎,將跪在地上的咄力骨部的使者一一斬首,隻留最後一人,剝光衣服,燒掉頭發胡須趕了回去。
華部軍再行一段,又有咄力骨的使者迎上來,
“我們願意奉獻兩千匹駿馬,兩千頭牛,三萬隻羊,二十名女奴。請仁慈的可汗開恩!”
他們的乞求卻沒有起到任何效果,使者遭受了上次同樣的遭遇。
當第三批使者剛剛喊出,
“…我們願意奉獻三千匹駿馬…”
一柄長刀就已經從他的頸部揮過,將他的頭顱和沒說完的話一起斬斷。
當夜,華部軍進抵咄力骨部的地界宿營。
春夜的草原月明星稀,靜謐祥和。
李辰在中軍大帳聽著草原特有的蟲鳴夜風,心中一時感慨萬千。自己當初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便是最先來到了這片草原上。他在這裏遇到了清純美麗的阿仁娜,渡過了一段難忘的美好時光。是阿仁娜用柔情撫慰了他穿越之初惶然無措的內心。當自己被迫遠遁中原之時,曾發誓要回到這裏尋找她。如今自己已是手握雄兵,威臨一方,可是美麗多情的阿仁娜,你又在哪裏呢?李辰用手從懷中取出那串跟隨自己已久的項鏈,摸挲著上麵一個個光潔如玉般的小石子,心中輕輕慨歎。
“啟稟大都督,向導官彌屈請見!”
侍衛的稟報聲打斷了李辰的思緒。李辰定一定神,收起項鏈沉聲道,
“傳他進來!”
不多時,彌屈邁步進帳,躬身行禮道,
“參見大都督!”
李辰點點頭,
“免禮!你這麽晚來見我有何事?”
彌屈行禮道,
“啟稟大都督,職下說服賀力部的首領前來歸降。此番職下打探出消息,這賀力助益良多。此人豪爽勇猛,或可為大都督所用。如今他人在大帳外候見。”
“哦?那傳他進來吧。”
原來彌屈知道賀力沒有涉及商隊被劫的事。又感念他當初的幫助,唯恐他一時不察走到華部軍的對立麵去,便孤身前往賀力部來勸說賀力降服。人少勢弱的賀力正在為華部軍來勢洶洶發愁,見到彌屈說明原委,當即便決定親自來覲見這位在草原上已是凶名赫赫的華部之汗,當麵表示臣服。
賀力隨彌屈來到華部軍的大營外,卻見原來空曠的草原上竟不知何時已經聳立出了一座巨大的城寨。在深沉的夜色下,那城寨似乎象一隻怪獸般將半邊草原都占據了。城寨內如同是棋盤一樣整齊密布的篝火燈光,竟好像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繁多。
賀力被深深地震撼了,他沒想到這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華部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在他麵前,自己的部落就如同是雄獅腳下的野鼠般卑微。
賀力在大帳外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一會兒,卻見彌屈出來大聲道,
“華部可汗傳賀力首領入帳相見!”
賀力忙整理衣冠隨同彌屈進入大帳,就見帳中鐵甲環衛,當中一麵巨大的旭日海水圖屏風將大帳前後隔開。屏風前漆案後端坐一人,玉麵短髭,目如朗星,正冷冷地打量著自己。賀力被這目光盯得心中一跳,頓時似乎有種壓力似乎撲麵而來,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賀力立刻大禮伏拜,
“賀力見過尊貴的華部可汗,願長生天庇佑您永遠威名遠揚!”
李辰端坐在上麵伸手虛扶,
“貴首領請起!”
賀力再拜稱謝而起。卻聽見華部可汗沉聲道,
“貴首領明識大體,又助我查明真相,覓得元凶。別格之賞,豈複贅言?隻要你實心用事,華部決不會虧待了自己的朋友!”
賀力忙行禮道,
“可汗的威名響徹草原大漠,能為您效勞,是賀力的榮幸!”
就聽華部可汗又道,
“如今吾親提大軍到此,兵鋒無敵,咄力骨幾番請降,都被吾所拒。你既與咄力骨相識,那你且說說看,咄力骨會如何應對啊?”
賀力略一思索,行禮道,
“咄力骨退無可退,當是聚舉族之力,要與可汗的大軍一決死戰。”
李辰點點頭,這與自己和華部軍將領們的判斷是一致的。他再問賀力道,
“那你覺得誰會嬴得這一仗呢?”
賀禮躬身道,
“可汗手下的勇士象天神一樣勇猛,象星星一樣繁多。咄力骨在您無敵的大軍麵前,就如同是張開雙臂,想要擋住太陽的野鼠,最終一定難逃覆滅!”
他停了一停又道,
“不過咄力骨為人精明強悍,他慣用的戰術是從背後偷襲,還請尊貴的可汗防備他狗急跳牆。”
李辰微微展顏,
“多謝貴首領相告。我這裏有一樁事情想交給你去做,你可願意?”
賀力想起來時彌屈曾告誡過他,如果可汗要你做什麽事,一定要答應下來,因為那時可汗對你的考驗。他立刻躬身行禮道,
“請尊貴的可汗的盡管吩咐!您的話語對賀力就象是長生天的意誌,賀力一定全力完成!”
……
第二天,華部軍拔寨前行,繼續向咄力骨部的核心區域挺進。李辰仍以脅從的胡騎為前驅,華部軍主力隨後跟進,近萬人的大軍如同遮天蔽日的烏雲一般,緩緩壓向咄力骨部。
隨著大軍的不斷深入,在兩軍之間雙方的遊騎探馬的接觸交鋒漸漸多了起來。華部軍的偵騎們憑借精良的裝備和更高的戰術素養占據了上風,逐步將咄力骨部的遊騎清除消滅,壓縮並限製了他們的活動範圍。
華部軍行至近午時分,探馬來報,
“敵約千餘騎於前方十裏外列陣相迎。”
這時,咄力骨部的一名信使飛馬來到華部軍陣前高聲叫道,
“既然華部可汗不願意寬恕我們,那麽就讓我們決一死戰,讓長生天來決定我們的命運吧!”
說罷,這名信使撥馬回轉,揚鞭離去。此人顯然是咄力骨部中騎射的高手,他在華部軍陣前,來去如風,如入無人之境。他一邊縱馬疾馳,一邊靈活地躲閃著華部軍遊騎四麵射來的弓箭,眼看就要奔出弓箭射程之外。這時,一隻羽箭從他背後如閃電般射來,正中他的後心,那人一頭便從馬上栽了下來,他的戰馬仍一路疾馳遠去。
在華部軍陣中,賀蘭仁對著自己手中的弓輕吹一口氣,似乎就象是吹落上麵的灰塵。然後他手腕一轉,幹淨利索地將弓納回弓袋中。
中軍層層鐵騎環衛的大纛下,李辰笑對身邊的賀蘭盛道,
李辰聞言不由麵露微笑。須臾,他收顏對賀蘭盛道,
“咄力骨前來邀戰,須彌以為如何啊?”
賀蘭盛冷然道,
“咄力骨此前數番卑辭請降,其意為使我生輕慢之心。而後再以逸待勞,妄圖一戰而勝,此乃置之於死地而後生之計也。我料前方敵陣必不是其全軍,其主力定在陣後數裏埋伏。若我軍急行前去接戰,當前之敵必然佯潰,誘使我軍追擊。待我軍追至人馬疲憊,隊列散亂,他再乘機而出,雷霆一擊,必獲全勝。哼哼,真好算計。”
賀蘭三傑之中,賀蘭武勇猛無敵,賀蘭仁年輕氣盛,唯有賀蘭盛不僅武藝高強,更深有謀略,最具大將之風,也深為李辰所器重。
李辰冷笑道,
“這個咄力骨沒兩下子,也不敢動手劫咱們的商隊。不過在強大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枉然!”
李辰環視左右,隻見華部軍旌旗若雲,矛槊成林,甲光耀目,陣列如山。將士們人人凝神肅立,眼中流露出對戰鬥的渴望。望著華部軍如銅澆鐵鑄般的雄壯軍容,一股舍我其誰的豪情在李辰胸中激蕩。李辰勒馬揚鞭,直指前方,他氣幹雲霄地大聲問道,
“賀蘭須彌,今日可願為我取敵酋首級?”
賀蘭盛在馬上躬身一禮,
“些許蟊賊,怎敢當大都督虎威?請大都督今日安坐壁上,靜觀職下破敵!”
Thank you. see you Tuesday.
謝謝鼓勵。
謝謝。
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