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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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風雲 第九十一章 國事家事(二)

(2014-07-10 16:39:47) 下一個



卻說苦桃聞聽李辰要將她嫁與楊忠為妻,頓時麵色緋紅,竟連脖頸上也粉紅一片,顯得更加嬌豔動人。但她卻仍是鎮定地麵向李辰大禮下拜,
“婢子是李府的奴仆,要嫁與何人,此事全憑郎君和主母作主,哪有先問婢子之理?”
李辰伸手虛扶一把,含笑道,
“你且起來說話。我早先說過,日後我對你以妹視之,故你勿再以奴仆自居。你的終生大事,自是應我來作主不錯。但今日我隻想問問你是否情願。你且休要害怕,此事關乎你一生之計,你但憑本心答我。你若實是不願,也是無妨,我軍中年少俊傑多矣,今後再為你仔細留意便是。”
苦桃依言起身,一時頷首沉吟。
苦桃自幼便入宇文家為婢,曆經家中風雨變遷,頗有見識。她雖然知道迦羅與她情同姐妹,自己也愛慕李辰年輕有為,溫文有禮。但她也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出身,今生最好的結局,不過隻是給李辰為妾。雖然李辰夫婦二人都是心底良善之人,又念在自己多年服侍迦羅的情分上,自己今後的境遇不會太差。但是說到底,自己也隻是一個在府中沒有地位的妾而已,就算自己今後為李辰生養了兒子,也隻是庶子,是無望繼承李辰的家業的。這讓她覺得有些不甘。
但是真的要嫁給那個楊公嗎?他看起來倒是個豪傑,又沒有娶妻。若是按李辰所說,自己是可以嫁過去做正妻的。嫁給這樣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將做正妻,這簡直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很喜歡郎君啊。苦桃忍不住抬頭又望了李辰一眼。卻見李辰正微笑著注視著自己,那如星辰般閃亮的眼眸,俊朗而又堅毅的麵龐,修長而又挺拔的身姿,還有那光華內斂而又不可小覷的威然氣度。苦桃不僅有些癡了,她隻覺的渾身發軟,幾乎站都站不穩當,心口蓬蓬直跳。
這時,就聽得李辰慢聲道,
“楊公見識深沉,胸有韜略,如今已是二品高官,貴為公爵。他雖年歲稍長,但對幼妻想必更是會體貼憐惜。今日我見他對你頗為意動,一旦說合,必成好事!”
苦桃瞬間冷靜下來,世事總是難得盡美啊!她雖落花有意,可郎君卻是流水無情。她心中長歎一聲,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就見她對李辰深施一禮,
“多謝郎君成全美意,婢子願意嫁那楊公!”苦桃說完,沒由來地胸口突然隻是一痛,頓時隻覺得氣都透不過來了,眼淚奪眶而出。
李辰聞言大喜,連道,
“好好好。”
他也沒有留意苦桃的神情,還道她隻是小女兒家害羞。李辰再對迦羅道,
“夫人以為如何?”
迦羅此刻內心有些矛盾,一方麵她有些舍不得苦桃。苦桃自幼與她相伴,主仆二人好得似乎親姐妹一般,誰都已經離不開誰了。但是另一方麵她也的確覺得這是苦桃的一個好機會,而且,因此能夠為郎君籠絡到一員軍中大將,也是非常可貴的。另外,迦羅雖說已經接納苦桃要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但是再大方的女人對此還是會有些酸意,如今苦桃出嫁他人,她心裏不知為何竟有了一絲輕鬆的感覺。
迦羅沉吟片刻,還是對李辰道,
“此事就憑郎君作主。”
李辰連連點頭道,
“好。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我等就前去告祭家廟,將苦桃錄入族譜。然後我親往楊公府上,向他當麵說知結親之事!”
苦桃再次大禮拜謝,
“婢子拜謝郎君和主母深恩!再造之情,婢子永誌難忘!”
李辰這次親手將她扶起。當李辰的雙手碰到苦桃的雙臂,苦桃不禁渾身一震,立時全身都作水化了一般。
卻聽李辰溫言道,
“今後你我便以兄妹相稱,你勿再以婢自詡。”
苦桃含羞點頭稱諾。
李辰收回雙手,又問道,
“你可知你親生父母現在何處?”
苦桃頓時心中傷感,神色也不禁黯然,她低頭道,
“我自幼入府,那時年紀幼小,從前的事都已經不記得了。甚至雙親的模樣,自己是哪裏人氏都未知。這些年我也曾試著打聽自己的出身,但輾轉流徙,我入府時的老人皆已不在,卻是無從知曉。唯餘一件當年的小衣,上麵繡了個‘呂’字,想來是我的舊姓。”
李辰點點頭道,
“無論你雙親何在,若其知你有今日,亦當慰懷!”
隨後,李辰與二女作別,轉回書房歇息。


迦羅不禁滿心失望,但也隻得強顏歡笑,行禮拜別李辰。待李辰的身影消失在內宅門外,迦羅方才轉身回到房內,此時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淚撲簇簇直掉下來。苦桃見了忙上來扶她坐下,一邊為她卸妝,一邊輕聲寬慰道,
“小娘大可不必如此,我見郎君心中並非沒有小娘。想來隻是我軍剛剛經曆大敗,如今朝中又有人挾隙攻訐,郎君心中憂慮國事,並非有意冷落小娘啊。”
苦桃和迦羅關係親密,在沒有外人的時候還是對迦羅用沒有出嫁前的稱呼。
迦羅聽了苦桃的勸慰,也慢慢止住悲聲。她拭幹淚水,幽幽地道,
“也不知郎君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總是這般似近還離,欲迎還拒,讓人好生不解!”
苦桃道,
“郎君自有他的想法,但郎君是摯誠君子,對小娘也是一往情深,小娘不必太過憂慮了。”
迦羅低聲道,
“從未見他召哪個婢女侍寢,也未見與哪家小娘有染。出征還家,卻是除了上朝,連門都不曾出過…”
苦桃有些澀澀地道,
“小娘花容月貌,別人連一根小指頭也比不上。郎君眼裏那裏還會再有他女子。”
迦羅搖了搖頭,
“那他怎會連我碰都不碰?莫不是他他不喜歡女子?”
話音剛落,迦羅自己都已經羞紅了臉。不喜歡女子,難道喜歡男子?這也實在是太荒唐了。
苦桃不由睜大了眼睛,
“怎會如此?小娘切莫胡亂猜疑!”
迦羅想了想,也搖頭道,
“我也聽說郎君還曾經為爭一個小娘,與薩保阿幹當街械鬥,既然如此,他又怎麽會不喜歡女子?”
苦桃苦惱地搖搖頭,她也實在想不明白李辰是怎麽回事。明明家裏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可就是怎麽一點都不動心呢?還一門心思想著要將自己嫁出去。想到這裏,苦桃的眼圈又有點紅了。
突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在她的腦海中劃過,苦桃不由渾身打一個激靈。她雙手僵在半空,聲帶顫抖地對迦羅道,
“金城!我們忘了金城!郎君一定是在金城有了別的女人!”
迦羅聞言,俊俏的小臉瞬地煞白。


 
卻說李辰並不知道兩個少女為他幾乎一夜無眠。他自己喝的酒有些沉了,倒是睡了個踏實。
第二天清晨,李辰依時而起,然後照例來到院中打熬身體。他先是舒展了一番四肢,彎腰踢腿,待得全身發熱,頭頂熱氣上升,他又將一個三十斤重的石鎖舉了一百下。當他放下石鎖,他不覺已是汗流浹背。李辰隨手又抽出自己的佩刀,舞了起來。自己身處在冷兵器時代,對於一個武將來說,除了謀略以外,有一身過硬的武藝同樣也是至關重要的。李辰現在是一軍主將,可不能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為此,李辰專門向賀蘭兄弟請教武藝,卻不道他們隻是搖頭。原來賀蘭兄弟自幼練武,數十年來每日不論晴雨風雪從未輟停,如此方才有了這一身驚人的本領。出身將門的莫不人人如此。象李辰這樣已經二十多歲了,一點武術基礎都沒有的人想習武,大家都隻有搖頭,按賀蘭仁的話,門都沒有!後來還是賀蘭武看不過眼,教了李辰一路刀法,他化繁為簡,也不求李辰能練出什麽高深的武藝,隻是堪堪能自衛而已。李辰對此覺得很高興,他每日起來都要照著練一回。隨著時間慢慢過去,李辰從生疏漸漸熟練,最後這一路刀法竟也被他舞得有模有樣,虎虎生威。不敢說李辰現在的武藝有多強,但是加上寶刀在手,對付三五個人,自保應該還是沒有問題。
李辰舞了一回刀,見天色已經透亮,陽光也已經開始放射出炙熱的光芒。就收刀返回室內。然後李辰命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前去楊忠府上,告知楊忠今日自己會去拜訪。
隨後,李辰換了吉服,和迦羅、苦桃一同來到家廟。今天,兩個少女皆是盛妝華服,但不知為何精神都有些萎靡。如果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她們的眼球布滿了紅絲,顯然是昨夜沒有睡好。在祭拜李氏祖先之後,李辰將苦桃的名字謄入族譜。這樣,李苦桃就正式成為李氏一族的成員。
隨後,苦桃向李辰、迦羅以妹妹的身份重新見禮。宇文十三則率李府一眾仆役向苦桃這位新科李府第二女主人大禮拜見。李辰命宇文十三跑一趟宗正寺,將苦桃的名字加入官檔。李辰現在的爵位是世襲開國郡公,比宇文泰還高,已經是整個西魏除皇族以外,地位最高的勳貴。按製他的家庭成員是一定要在宗正寺留檔的。也隻有這樣,苦桃的身份才能得到官方的認可。
一應事畢,李辰便帶了幾個親衛出門,往楊忠的府邸而來。


卻說楊忠一早接到李辰的名帖,說李辰今天要來回訪。不覺心中有些奇怪,昨天自己才去過李府,今天李辰就來回拜,雖然這從禮節上並沒有什麽不妥,但似乎顯得太急切了一些。但是人家既然要來,楊忠也不多想,忙命下人們做好待客的準備。
楊忠換好見客的服色,端坐在堂上等候李辰上門。

堂內一時寂然,隻有堂外下人們的忙碌之聲,偶爾入耳。和煦的陽光穿過廳堂照在雪白的牆壁上,光影浮動。正在外麵忙碌的下人們不時從光線前麵掠過,投下千奇百怪的影像,卻又倏然而逝。

楊忠輕鬆地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時刻,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突然又出現了昨日見過的那個麗影。那清麗無雙的麵容,大方幹練的神態,還有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青春氣息,就如同柔嫩的春風,輕輕拂過本已堅硬如鐵的英雄之心,似乎輕輕吹開了一道縫隙。楊忠的眼神此刻不禁有些迷離,他從未意識到一個少女會生得如此的動人。這種心動的感覺是如此奇妙,似乎隻有很久很久以前才在心中唯一一次出現過。

當年他離家遠遊山東。當他登上泰山之巔,唯見雲海蒼茫、齊魯青青、一覽皆小。麵對如畫江山,他心醉神馳,立誓今生必成就一番功業,那一年,他十八歲。
時過境遷,他如今已是半生戎馬。這些年楊忠四處奔波,浴血拚殺,似乎早已經忘記了那種曾經的感覺。可是昨天驚鴻一瞥,卻重新喚起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江山美人,心動的感覺在這一刻卻是如此難以置信般的一致。
楊忠在袖中輕輕撫摸著手掌上挽弓揮刀而生出的老繭,神思萬裏。他不禁輕輕歎道,

“歲月蹉跎,人生幾何……”

就此時,有下人來報,

“主人,李大將軍已至府門。”
楊忠聞報,忙回神起身,疾步迎出大門外。卻見李辰今日穿一件天青色圓領窄袖武士服,發係錦帶,威嚴卻不失俊雅。他身後立了八名胡族衛士,個個錦衣貂裘,神色警覺凶狠。
楊忠忙大禮拜下,
“忠迎接來遲,請天行兄恕罪!”

李辰展顏還以平禮,

“無妨。某倉促上門叨擾,還請揜於勿怪 !”
楊忠將李辰迎進大門,二人在堂中分賓主落座。下人進來給二人奉茶。李辰和楊忠一麵品茶,一麵談笑。就見李辰放下茶碗對楊忠道,
“今日前來,卻是有一件好事要說與揜於。”
楊忠心中一動,忙放下茶碗,對李辰拱手道,
“卻不知是什麽好事?”
李辰含笑道,
“昨日你在我府中,見過了我妹子苦桃。我見你二人頗有機緣,實乃天作之合,故有意將撮合你二人。今我欲將苦桃嫁於揜於為妻。不知揜於以為如何?”
楊忠聞言不禁又驚又喜,他呆了一會兒,方惴惴道,
“忠出身寒微,秉性粗陋,年紀又長,如何配得上令妹這般如花似玉般的小娘。”
楊忠說的都是實情,楊忠雖然官居二品,勇猛過人。但無奈他根基淺薄,年齡也有些大了。朝中鮮卑大臣多出自六鎮將門,他們一般都是互相之間聯姻的,很少會將女兒嫁給一個漢人。而漢族高門士族,也不會將女兒嫁給楊忠這樣一個出身寒微之人,即使他是二品大員。可以楊忠現在的身份,他也不可能隨便娶一個女子為妻。所以他現在處境很尷尬,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李辰聽了楊忠之言笑道,
“你我出身一般,所以再也休提什麽出身寒微。你有所不知,我那妹子誌向不同,不喜文士,隻愛豪傑英雄。昨日宴後,我也曾親口問她,她也是屬意足下。”
楊忠聞言心中大喜,忙離座於李辰座前整衣下拜,
“天行垂顧之情,忠生死不敢忘也!翌日必延請高德,前來府上問聘。”
李辰大笑,忙離座將楊忠扶起,
“好好好,此誠天賜姻緣!揜於無需多禮,今後我們便真的是一家人了!”
楊忠忙命人擺酒,與李辰暢飲。
二人相逢喜事,更是開懷無忌。李辰與楊忠暢飲竟日,直到日暮時分,才興盡告辭。楊忠將李辰送出府門,李辰又拉著他的手叮囑一番,讓他早日前來下聘,楊忠連連稱諾。然後二人行禮作別。


此時,已是暮色蒼茫,整個長安城都籠罩在一片暗灰色的薄靄當中。時間已經快到關坊門的時刻,大街上行人稀疏。僅有的幾個行人也個個行色匆匆,都想著在坊門關上之前趕回家中。
李辰和衛士們策馬慢行在街道上,戰馬頸下的銅鐸聲在寧靜的暮色中分外清脆悠揚。李辰今天高興,不覺又喝得有些多了,騎在馬上感覺有些頭暈。一陣陣傍晚的涼風吹拂在他臉上,讓他覺得很舒服,頓時酒也醒了不少。
李辰一行轉過一處十字街口,這裏離李府已經不遠了。就見街上如死地般寧寂。隻聽“喵”的一聲,一隻黑貓沿著牆根竄入了街邊的深巷。在消失之前,還不忘回頭看了李辰一眼。兩隻碧綠的眼眸如同鬼魅,令人心底發寒。李辰不禁渾身打個冷戰,久曆戰陣的他突然心中本能地浮現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李辰忙用力勒住馬韁繩,一行人就在街中停下。
此時,天地一片沉寂,唯有微風飄然而過。一片枯黃的落葉晃晃蕩蕩地落在李辰馬前,但隨即晚風輕掃,又將它帶動起來,向前方飄去。在前方的街邊朦朦朧朧好像蹲伏著幾個人影。李辰的侍衛們也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們紛紛拔刀在手,將李辰緊緊圍在核心。小頭目柯莫奇拍馬上前,刀尖前指,大喝一聲,
“什麽人?”
“膨…”
隻聽一聲弓弦鬆馳的悶響,一支羽箭已閃著寒光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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