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仁娜連說帶比劃了幾遍,李辰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概是邀請自己去她家裏。心中一片茫然的李辰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麽,幾乎是毫無意識地跟在阿仁娜的馬後麵,往阿仁娜的部落走去。牧羊犬多吉趾高氣揚地跟在李辰的身後,如同押送俘虜的將軍。
此時,正是草原一年中最美的季節。碧空如洗,湛藍的如同一顆毫無瑕疵的寶石,遠處的幾朵白雲幾乎落到了大山腳下,讓你覺得天空是如此接近。經曆了春天雨水的滋潤,無邊的青草長得異常茂密,足有半人高,各種顏色的無名的野花競相開放,花開濃密的地方,就如同巨大的彩色的地毯,一陣微風吹過,將淡淡的花香不斷送到麵前。茂密的青草隨著風起伏搖曳,就像是海麵上翻卷的波浪,一層層地蕩開去,間或地將原本遮蓋住的白色羊群露出來。風吹草低現牛羊,說的就是這種景象。
李辰無心去欣賞這一生中難得一見的美麗景色,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個寬敞的廚房,裏麵充滿了杯具和餐具。好不容易考上了公務員吧,卻遇上了個猥瑣之極的上司,給自己的活全是又累又得罪人,還得不到正麵評價。可給那些有後台有背景的同事都是既輕鬆又有實惠的活。什麽先進升職之類也總是和自己無關。好不容易有個妹子對自己顯露了點好感,結果先是喝醉了酒和人上了床,自己醉醺醺的也沒什麽享受的感覺,後來又被人騙說是懷孕了,被迫和老婆離婚,被迫淨身出戶。好不容易振作起來,想要重新開始,卻穿越了。他真的重新開始了,不過是在一個全新的世界裏。
李辰心事重重地跟在阿仁娜的馬後,也無心留意沿途的景色。不知走了多久,繞上一片緩坡,阿仁娜部落的營地出現在麵前。部落不算大,綠色的草地上整齊地排列著大約一百多頂白色的氈房,大致呈一個圓型。阿仁娜發出一聲歡呼,策馬便向營地奔去,多吉也竄了出去,它速度很快,跑在了阿仁娜的馬前,一邊跑,一邊還炫耀似的回頭看看。李辰隻好苦笑著緊跟在後麵。
阿仁娜跑進了營地裏,勒住了馬,變成小步緩行,不時和熟識的人打著招呼。
“小巴特,還在練你的弓箭嗎,你長大以後一定會成為神箭手,會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格桑大嬸你打的奶子好香啊”
“庫日大叔,你又喝了不少酒吧,你身上的酒味讓阿仁娜都要醉了”
人們也紛紛笑著招呼這個美麗可愛的姑娘,
“這不是我們草原上最美的花朵阿仁娜嗎,你好啊”
“你的聲音象百靈鳥一樣動聽,美麗的阿仁娜”
“你今天怎麽沒有牧羊啊,你身後的那個怪人是誰啊?”
草原上的牛羊都是散養的,今天你的羊跑進了我的羊群,明天我的牛跑進了你的牛群,這都是常有的事。所以放羊的時候撿到失群的牛羊並不是什麽稀奇事,但象阿仁娜今天撿了個大活人,大家確實還是頭一回遇到。
李辰默默地打量著這些淳樸的牧民,他們當中的男子,多著小袖,小口絝,戴大頭長裙帽,帽子上以羅冪遮住臉容,以避風沙。而女子都穿著和阿仁娜差不多的漢服,頭梳辮發。他們也不全是西方人種,也有很多人看上去和漢人無二。
轉眼來到了阿仁娜家的氈房前,阿仁娜的父母聽說她帶回了一個怪人,雖然心中詫異,但淳樸善良的他們仍然熱情地把李辰讓進了氈房。大家就在羊皮上席地而坐,阿仁娜的父母端上了一碗羊奶給客人。李辰此時已經已經饑渴難耐,忍住腥膻味一口就把羊奶喝幹了。
正當大家連猜帶比劃地詢問李辰的來曆的時候,氈房外麵傳來了馬的嘶鳴聲。阿仁娜的父親出來一看,原來是部落的首領蘇諾勤來了。這是個不大的部落,按照習慣以首領的名字命名叫作蘇諾勤部或蘇部,平時很少有外人進入,特別是近年連商隊也不來了。所以阿仁娜帶回一個外族人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部落。首領蘇諾勤聽說之後,也忍不住前來探問。
蘇諾勤身材高大威猛,虯髯高準,當他彎腰鑽進氈房的時候,整個氈房的光線頓時一暗。李辰見阿仁娜和屋裏所有的人一見到來人就站起來行禮,知道是來了一位大人物,趕忙也站了起來,一麵臉上露出職業性的微笑,一麵向來人微微點頭致意。蘇諾勤一眼就從人群看到了李辰,雖然在他來之前已經聽說阿仁娜帶回來的人衣著打扮很怪,但當他看到李辰的時候還是心裏吃了一驚。蘇諾勤已經當了很多年的部落首領了,可以說是部落裏最為見多識廣的人,但他實在認不出李辰是什麽人,既不是高地上的土蕃人,也不是羌人,也不是鮮卑,也不是氐人,也不是突厥人,也不是蠕蠕(柔然),也不象西域諸國人。從臉上看,有點象中原的漢兒,可漢人都是束發右衽啊,眼前這人卻穿著一身說不出有多奇怪的衣裳,特別是他的頭發,剪得短短的,不會是個和尚吧?蘇諾勤心裏一邊想著,一邊連忙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用漢話說,“南無阿密陀佛,大和尚從何而來?”
李辰聽了蘇諾勤的話不禁吃了一驚,他聽出這部落貴人說的居然是漢語,不過不是常用的普通話,而是一種很晦澀的方言,奇怪的是這種方言和他穿越前所在的南方小城的當地的土話有些類似,所以李辰居然能聽懂大部分。見到蘇諾勤向自己雙手合十,李辰知道他一定誤會自己是個和尚了。他在明白自己穿越以後,就一直在想著怎麽告訴別人自己的來曆。實話實說肯定不行,你說你是從後世穿越來的,誰會信?最大的可能是把你當作瘋子給宰了,或者當作妖孽一把火燒死。於是,李辰連忙合十回禮,“見過大首領,我不是出家人。我祖上本是隴上大族,百餘年前天下大亂,我祖上全家為避兵火遷往泰西之地。但百年來一直詩書傳家,時刻不敢相忘故土。我自幼多病,所以被寄養於寺院,這才剃了短發。此次閡家不遠萬裏東歸故國,卻不料途中與家人親信失散,流落貴部。”
蘇諾勤聽了心裏半信半疑,和李辰聊起泰西的風物人情,李辰別的不行,侃大山可是他的拿手好戲,誰讓他是學文科的。他從西亞一路侃到歐洲,從巴格達侃到君士坦丁堡,從羅馬教皇侃到阿拉伯的肚皮舞娘,侃得在座的人是雲遮霧罩,如醉如癡。蘇諾勤小心翼翼地又向李辰討教了一些佛教方麵的問題,李辰又根據自己看過的《六祖壇經》,挑出一些內容來又是一頓狂侃,從“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直侃得眾人個個麵無人色,紛紛雙手合十,伏拜不已。李辰暗暗擦了把汗,“噓,總算搞定了。”
阿仁娜的父親見大家談得熱絡,忙去宰了一隻羊,準備舉行一場的宴會招待遠來的客人。李辰拐彎抹角地向蘇諾勤打聽起部落的情況,希望能搞明白自己到底身在哪裏,又處於什麽時代。蘇諾勤自稱是土欲渾人,在他的口中,土欲渾是這片草原的主人,有數不清的部眾和羊群。“土欲渾?吐穀渾嗎?”,李辰學文科的,根據發音他馬上想到了中國古代那個雄居青海草原的鮮卑人所建立的古國。看來這次穿越並沒有在空間上產生很大的改變,而時間上卻跨躍了千年!李辰知道吐穀渾從北魏建立一直到唐朝才被吐蕃滅亡,那麽現在究竟是在哪個時期呢?李辰又問起了現在中原的情況。
“中原嗎?現在是魏國,那裏天下大亂,一直在打仗。以前每年都有商隊來部落這裏,如今已經有好幾年沒人來了。”李辰心裏頓時一片冰涼,天下大亂?那不就是北魏末年嗎?身逢亂世啊!為什麽別人一穿越就是太平盛世,身家顯赫,錦衣玉食。而自己怎麽就這麽悲催,前世是吊絲男,穿越了是男吊絲。還是在兵荒馬亂的年月,朝不保夕,隨時可能掛掉。
正當李辰心底發涼,怨天尤人的時候,阿仁娜家的宴會開始了。阿仁娜的父親端起酒碗,對著首領蘇諾勤唱到,
“馬群要頭馬帶領才能在草原上自在奔跑,天上的雁群要頭雁帶領才能高飛。尊敬的首領喲,隻有你才能帶給我們平安幸福,請喝了這碗酒,祝你的部落興旺發達,牛羊成群”。
蘇諾勤接過了酒,左手捧碗,右手的手指在酒中沾了一下,然後輕輕向外彈出,接著重複上述動作兩次。這是草原上的風俗,飲酒之前,必須要先敬天,敬地,敬祖先。蘇諾勤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待阿仁娜將酒重新斟滿後,蘇諾勤端著酒碗對阿仁娜的父親唱到,
“尊敬的主人啊,你的美酒就像乳酪般的甘甜,你美麗的女兒是草原最姣妍的鮮花,感謝你盛情的款待,請喝了這碗酒,祝你健康長壽。”
阿仁娜的父親恭敬地接過酒碗,和蘇諾勤一樣,他也在酒碗中沾了三點,敬過天,地,祖先,然後一飲而盡。接下來,他又向李辰舉起了酒碗,
“沒有見過雄鷹不知道雄鷹能飛多高,沒有見過駿馬不知道駿馬跑得多快,尊敬的客人啊,你的智慧比海子裏的水還要深遠,請喝了這碗酒,願你的睿智像高山上流淌出的大河滋潤四方。”
李辰接過酒碗,學著蘇諾勤和阿仁娜父親的樣子,用右手在酒碗裏沾了沾,向外彈了三下。他忍住心裏的不適,還是把碗裏的酒一口喝幹。酒的味道不怎麽樣,略微有點泛酸。李辰畢竟在機關裏混了幾年,眼力價還是有點的,知道下來該自己向主人敬酒了。他低頭沉思了片刻,想起了自己不久前聽過的一首蒙古民歌《鴻雁》,心裏頓時有了主意。李辰向阿仁娜的父親舉起了酒碗,緩緩地唱到,
“鴻雁 天空上 隊隊排成行
江水長 秋草黃 草原上琴聲悠傷
鴻雁 向南方 飛過蘆葦蕩
天蒼茫 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鄉
天蒼茫 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鄉
鴻雁 北歸還 帶上我的思念
歌聲遠 琴聲顫 草原上春意暖
鴻雁 向蒼天 天空有多遙遠
酒喝幹 再斟滿 今夜不醉不還
酒喝幹 再斟滿 今夜不醉不還
今夜不醉不還 ”
李辰有一副好嗓子,和朋友們k歌的時候,往往能威震全場,號稱麥霸。當深沉而悠長的曲調被他緩緩唱出來的時候,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這穿越千年的美麗樂曲深深地打動了。他們從未聽過這樣的樂曲,分明好像是草原上牧人們詠唱曆久的曲調,卻又如此不同,委婉曲折,又蕩氣回腸,還有一點淡淡的憂傷。要說音樂好像就是生長在草原女兒的骨子裏,當李辰唱了一半的時候,阿仁娜就忍不住走到氈房的中間隨著曲調開始翩翩起舞。阿仁娜翩翩的舞姿和千年以後的曲調神奇地結合得完美無暇,相得益彰,讓所有的人都看得如醉如癡。
李辰唱完,把酒敬給阿仁娜的父親,阿仁娜的父親高興地接過酒碗,一口將酒喝幹。阿仁娜快步跑回父親的身邊,臉蛋就象喝多了美酒般紅成一片,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目不交睫地盯在李辰身上不放。
李辰的歌聲將宴會的氣氛推上了高潮,大家紛紛敞開胸懷歡笑暢飲起來。被這熱烈的氣氛所感染。李辰不知不覺也放下心中的抑鬱。不一會兒,烤得金黃的全羊被抬了上來。按照規矩,第一刀應該是由最尊貴的客人割取的。蘇諾勤和李辰推讓了半天,才割下了第一刀,李辰割了第二刀。接下去大家才紛紛下刀。李辰餓了一天,當噴香撲鼻的烤羊肉送到嘴裏,他覺得這簡直就是人間最極致的美味。
宴會一直到深夜,眾人才興盡而散。李辰便留宿在阿仁娜的家專門為他搭起的一頂小小氈房中。麵對靜謐的夜空中璀璨的星河,李辰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耳邊傳來不知名的小蟲的鳴唱,呼吸著夜風送來陣陣野花的幽香,李辰的腦海裏象放電影似的,一遍遍閃過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這就是穿越的第一天啊,一切就象做夢一樣。不會真的是在做夢吧,也許明天起來,一切都回到了原來。這隻是個夢,這隻是個夢,是個夢。。。”
李辰一邊嘟囔著,一邊墜入了夢鄉。
謝謝厚愛。前麵的文筆真的很生澀。是大家的支持才讓我走到今天。
厚積薄發,薄積裝逼。因此屌絲想像自己是宇宙大神,大神把自己寫成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