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劉二耙從醫院回來,經過村委會的大門時,看到裏麵人聲鼎沸,圍了許多人。怎麽來了這麽多人?他們在幹什麽?劉二耙顧不得渾身疲勞,徑直走了過去。
原來是馬書記來到試點村檢查農村合作醫療的進展情況。這個村很偏僻,來過的最大的官兒也隻是個鄉國土站的副站長。許多人領到了醫保卡,很高興。看到大夥兒臉上樂得開了花,馬書記心裏也是暖烘烘的。
突然,他看到一個頭發半白的農民獨自蹲在一邊抽著旱煙,臉上並沒有任何喜色。馬書記感到很奇怪,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大叔,你是不是沒有領到醫保卡?”看到馬書記問自己的話,他連忙站起身,從口袋裏把醫保卡拿了出來,說道:“早就領到了。”“既然領到了,大叔怎麽好像不高興?”馬書記直接問道。農民看了書記一眼,深思了一下,鼓足勇氣說道:“馬書記,我們能不能照張像?”聽到這個請求,馬書記當即欣然同意了,扯著嗓門兒喊道:“大夥兒靜一靜,既然大夥兒都在這兒,那我們就一起來合個影。怎麽樣?”“好!”大夥兒頓時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馬書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兩個單獨照張像,不要其他人。”這個農民一下子急了。馬書記愣了一下,反問道:“這怎麽行?都是鄉裏鄉親的……”話還沒說完,人群中便開始起哄了,大夥兒都對這農民的自私感到憤怒。“馬書記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憑什麽就不要我們照!”“就是!禿頭禿腦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以為自己是什麽物種!”……“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誤會了……”農民有些慌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今天照像就不要你,你滾吧!”“對!你這種人攙在裏麵完全是丟臉。”大夥兒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馬書記好不容易才把局麵穩定下來,可現場出現了分歧:農民不要大夥兒,大夥兒不要農民。天氣越來越熱,大夥兒都顯得有些浮躁起來。看到馬書記正在苦口婆心地跟大夥兒講著,隨行的記者小周靈機一動,湊過去說道:“馬書記,相機的電池已經用完了。恐怕今天照不成了。”聽到小周的話後,馬書記看了他一眼,大夥兒跟著唉聲歎氣地搖搖頭,也不再爭了。有的人幹脆回家吃飯去了。
事後,馬書記把村長吳新叫去了。馬書記開門見山地問道:“吳新,你們村是怎麽回事?群眾之間是不是經常出現分歧?”吳新一聽,就知道馬書記這番話的出發點是今天上午照相的事。他答道:“今天上午那個農民是咱村的劉二耙,這人以前性格好好的,跟大夥兒都處得來。可自從他的兒子生病住院之後,他就變得古裏古怪的。”“那兒子得的是什麽病?”麵對馬書記的提問,吳新欲言又止。看到吳新突然間變是猶豫不決起來,馬書記皺了一下眉頭,嚴肅地問道:“怎麽?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吳新聽出馬書記似乎有些生氣了,連忙吐出了幾個字:“聽說是艾滋病。”馬書記聽得一怔,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因為還有急事,當天下午馬書記一行便連夜趕了回去。第二天,他剛走進辦公室,那個農民便跟著走了進來,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紙包,把紙打開,裏麵是幾張百元人民幣。“馬書記,這600元錢我不能收。謝謝你的好意。”原來昨天馬書記臨走時,將身上的600塊錢交到村長吳新的手裏,叫他轉交給劉二耙。“劉大叔,你的情況我已經大致了解了,錢你還是收下……”沒等馬書記把話講完,劉二耙便跪在了地上,淚眼婆娑地說道:“馬書記,你如果想幫我,就答應我昨天的請求。”“你還是要我們兩個單獨照張像?”馬書記越發感到奇怪了。劉二耙肯定地點了點頭。“為什麽?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了什麽?”馬書記把劉二耙扶了起來,又給他倒了杯水。“我不能說。”看到劉二耙的倔強,馬書記心想他也許有什麽難言之隱,不便於說出來,便沒有強求,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想在哪兒照?”“就在你的辦公室裏。”劉二耙見馬書記真得答應了他的要求,臉上頓時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隻一袋煙的工夫,記者小周便把洗出來的照片送了過來。捧著這張照片,劉二耙的雙手不停地發抖著。“謝謝馬書記!謝謝!”劉二耙滿臉感激地給馬書記鞠了一個躬,然後喜出望外地走了。
幾天後,馬書記剛開會回來,秘書便進來告訴他有兩個農民正在等他,而且還來了幾趟。馬書記心想人家肯定有什麽急事,便趕到辦公室。兩個人站在外麵。“是你!”馬書記一驚,原來他就是死活要跟自己單獨合影的劉二耙,隻是後麵那個人沒見過,不過馬書記感覺到了。“兒子,過來叫馬書記。”身後的那個小夥子憨厚地笑了笑,認真地說道:“馬書記好!”“他是你兒子?怪不得感覺跟你蠻像。”馬書記嗬嗬地笑了起來,突然,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想起了一件事,連忙問道:“你兒子不是得了QQ病嗎?怎麽?好呢?”劉二耙笑著點了點頭。“不可能吧?QQ病在世界上也沒有哪個治得好呀?”馬書記大感意外。“這要多謝馬書記你了!我一個農民,也不知道QQ病究竟是個啥東西,但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兒子的病也好不了。隻要有你在,以後什麽病我都不怕了。”聽著劉二耙的話,馬書記感到很震驚,他不像在開玩笑,可聽起來卻也讓人不敢相信。馬書記覺得裏麵一定有什麽問題,連忙把他倆讓進屋裏,送上茶水,讓他們慢慢說。
坐下後,劉二耙掏出了一樣東西放在桌子上,馬書記一看,原來就是那張照片。“馬書記,多虧了這個東西。”“劉大叔,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還是不明白。”馬書記越來越好奇。劉二耙又把醫保卡掏了出來,說道:“去年,咱村的老牛得了腰腿痛,在醫院裏躺了大半個月還是不見好,可錢卻花得不少。後來,有一次他感到無聊,便隨手翻看兒媳婦帶來的一本相冊。當他看到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他到縣裏參加演出完畢與縣領導的一張合影。恰巧這時醫生進來查病房也看到了這張照片,沒想到第二天老牛的病就好了。這不當我兒子病了躺在醫院的時候,我就在琢磨如何也能跟縣裏的頭頭們照張像,所以才有了那天的要求。正如我所料,當我有意讓醫生看到這張照片之後,我兒子的QQ病也好了。告訴你,醫保卡根本不好使,有了這張照片,什麽病都不怕了。
“荒唐!簡直是荒唐透頂!”馬書記一拳頭錘在桌子上,醫院的這種做法讓他徹底憤怒了。他決定拿醫院這種醫療腐敗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