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記憶點滴-砸二校門那天

六月上旬八字班以上的從農村四清倉促撤回，離春節休整不到半年，清華園已不姓蔣了。蔣家王朝倒台和高幹子弟葉林王光美和蒯大富們已先後登場。已過了戴廁所竹簍遊街的熱鬧，至於鬥老蔣們是否正濃記不清了。那麽多眼花繚亂的鬥如沒有日記誰能知道哪天做了些什麽？

研究生是個特殊的群體，不是學生也不是老師，不參加學生的活動也不參加老師的活動，就活動在三號樓到二校門這一塊地方，連教研室和係館也不去。老實說，哪些老師挨了大字報我不清楚。

係裏的研究生除五字班的幾個都惰性十足。每天到大禮堂前去逛一圈，看看吊孝一樣的大字報，然後回樓和吃飯。

八一八去天安門論不到我們，但以後幾天的巨變知道。本人差點中了炮打司令部的忽悠，還好最後一刻忍住了。

八二四那天一早北京的中學生紅衛兵就到清華來示威了，一隊一隊穿著舊軍裝拎著軍用皮帶高呼“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半大孩子在校園裏轉。那天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小女孩紅衛兵也凶神惡煞。

不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喊他們的口號，我們旁觀。有不服的，五字班的王研究生有正義感，膽大，和紅衛兵辯論。結果被推搡，眼鏡都被摔碎了。他回來講，我們為他沒挨皮帶衝而慶幸。跟這幫暴徒有什麽好辯論？

中學紅衛兵叫喚清華就是清除中華，要徹底砸掉。他們不是叫喚，真要動手了，他們選中二校門。聽到消息趕去看時已開砸了，記得看見有人把附小的女校長拉到場剪陰陽頭。有學弟回憶“我也去二校門看到了，看到校領導老教授們被鞭子皮帶抽，看到他們哆哆嗦嗦抬著明顯超過他們能力的大石頭，看到二校門被轟然推倒。不知道這二校門和文革有什麽關係，高音大喇叭不停底叫著隻準左派造反不準右派翻天，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 ”。這位學弟就站在二校門對過的小橋邊，那時我在校衛隊那邊。在這種紅色恐怖無處說理的情況下我們能做什麽呢？如此時王研究生站出來大概就不是早上的推搡了。

記得小學校長是因為聽說她是王先衝老師的夫人，那樣子閉上眼睛還能看見。因為是聽說，一直不確定。今早在清華的群裏一問，還真是王師母尚複珍，附小支部書記兼副校長。她是體製中人，那天那些體製外的“地富反壞右”真不知怎麽熬過這紅色恐怖的？父母家也被抄了多次，父親應是有豁免權的無黨派人大代表花瓶呀！

清華被破的不止二校門，工字廳前的石獅子也栽倒了。還好土匪們沒有放火，要燒，工字廳將首當其衝。

清華的高幹子弟參加了砸二校門了嗎？有人說看見賀鵬飛在指揮，高幹子弟是組織者領導者，他們不會親自掄大錘。不知道那位掄大錘砸二校門牌匾二貨是否知道自己已永遠地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了。清華大學九十年說“清華大學紅衛兵總部糾集11所中學的紅衛兵來校搞紅色恐怖，撕毀所有的大字報(其中有批判劉少奇的大字報)，推倒‘象征封資修’的二校門。”。

八二四是被稱為破四舊的革命行動，無數無辜的生命從此消失，無數的文物化為青煙，無數的古跡成了廢墟。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嗎？沒有。要有，也是推到紅衛兵的身上。小孩會胡鬧，要他們上房揭瓦，會有的。好人家會允許自家的孩子去揭別人家的瓦嗎？

 

庸貓，2018年三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