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點滴- 母親的畢業紀念冊

母親是北平女子大學文理學院畢業的，現在沒有了。上網查這學校，記錄不詳，隻知“1925年國立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更名為國立北京女子大學”，“1920年代的北京有’國立八校‘之說，指的是北大、師大、女師大、工科、農科、醫科、法政、女子大學等八校“。雖母親讀書的學校名字上有“北平”和“大學”，這學校和北大毛關係也沒有。要有，可能是它和北平大學有關，而北大曾經蜷縮在北平大學的羽翼下。

這學校在哪裏也不詳，隻是聽母親說她在清華園的工字廳住過。過去看見過母親學生時的一張照片，是和同學在宿舍白衫黑裙裝模作樣的讀書擺拍。房間有點像工字廳的廂房。

母親是學經濟的，不是女師大的。畢業年份不清楚。看見過母親的畢業證書，文革中沒了。根據母親經常說結婚六年到逃難後才有孩子，推算她畢業最晚不過1932年。

母親有一本畢業紀念冊，就放在衣櫃中的一個包裏。櫃子是鎖的，但頂上的活框一推門就開了。這是對外的機密，家裏是公開的。可能是母親知道“家賊難防”，幹脆不防。不防，家裏也隻出過一個家賊-俺，也隻一次。四年級時看到一個小銀盒，姑媽給姐姐的，挺好玩，就拿到學校送同學了。這是外話。

櫃子一推就開，裏麵的東西就隨我們翻。手絹包裏的首飾珠寶都隨便玩了，母親的畢業紀念冊能不翻？

很漂亮的一厚本，皮麵還是布麵記不清了。殼硬，紙厚，很講究。裏麵寫的字也很好，很漂亮。不是一頁一頁挨著寫的，好像是翻到哪頁就在哪頁寫。很隨意。正麵反麵都有。寫字的人？有沒有蔡元培記不得了，但有胡適之和周樹人的。題詞上有母親的名字，下有題詞人的大名。詞嗎？溢美鼓勵之詞。具體是什麽早忘了。母親講有一個是革命黨的同學題的。大概大凡學生都有點革命的激情，母親講那革命黨的同學對她看好。誇她聰明，大有想拉”姐妹”一把的意思，隻是畢業後母親當了太太。

我們大學畢業時沒有紀念冊。要有，題字的最多也就是同學和教過課的老師，母親那時有名人題字。不知胡適和魯迅是不是教過母親，但題了。可能就是畢業時抱個紀念冊找到就自報名字求題字。不管被找的是不是名人，題詞的高興被題的也高興。沒有政見之分。

這紀念冊到我畢業時還看到過。抄家時我不在家，家被抄過N次。我有一本集郵冊，裏麵有大龍票也有蔣光頭的（解放後在官辦的東華門集郵公司買的）在第一次抄家後我自毀了。母親的紀念冊可有反動到頂的胡適題字，還有母親的名字，這本紀念冊是自毀的還是被抄掉的，我不知道。反正沒有了，後來也沒有回來。

這段文字是今早看到在同學群裏運鴻轉的“沉痛的回憶-思痛錄“（韋君宜的長篇回憶錄《思痛錄》的隨筆）和學敏轉的“陋蘭：整人和被整，一個持續了半個世紀的輪回”後大貓急智出的隨筆。

 

庸貓，2018年一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