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把我吵醒,耷拉著睡眼惺忪的眼皮進了廁所。還是鳥唱歌的聲音。掛啦呱啦,不那麽好聽。到哪裏了?該不是夜遊到百鳥園沒回來吧?“嘩——”,隔壁的衝水聲把我驚醒了。沒有夜遊不歸,還在學校。聽到的不是鳥語,是我的福建同學在講話,吵架一樣的福建話。
報到後在校園瞎逛,二校門前大禮堂傍成群結隊的講聽不懂的鳥語的赤腳大仙迎麵而來。在北京沒見過光腳丫在曬得滾燙的水泥路走路的。酷!馬上跟風,打著赤腳逛了幾圈。燙和硌!學不來。
這些大仙是哪裏來的?到了新班才知道他們是福建來的,每班都有。除了北京來的就是福建的多。福建高考全國第一,出學霸。不少是在中學是一班,到清華還是一班。我們班畢業時二十五個,七位來自福建,和北京搭得上關係的才八個。要不是北京的地方保護主義我們早成為班上的少數民族了。隻是不明為什麽福建同學隻有男生沒有女神。難道也和陝西一樣大姑娘不對外嗎?
學習是同學的“國是“,莫談國是。反正我們一塊過五關斬六將,一塊入學一塊畢業。為何這麽多的福建同學考進清華,有人說他們的老師會壓題?有點道理,但不完全。前些日子我放了道1958年的高考數學題到群裏,是開卷的,結果隻有一位老學霸做出了。想了許久,終於悟出原因。當年戚繼光把倭寇趕走後,山高皇帝遠閉塞的福建就開始隻讀聖賢書。福建自古就有好學風,苦讀出學霸。
國是難辯,但不是國是的就好辯了。
福建人吃苦耐勞,世人皆知。光腳丫隻是一個。大一時和秀記在一個房間,他的鋪蓋就是一條席子和一床薄被。開學的九月還行,到十月以後冷了,有暖氣也冷,不知他是怎麽過的冬。後來聽說是澍給他帶來一條褥子。假期回家是件大事。火車票雖半價,到那遙遠的福建也要花不少銀子。這個不說,這兩三天的硬座也夠受。聽老跳說他是一張報紙往長條凳下一塞鑽進去睡覺。老修自報28斤定量,一個小夥子一天隻吃九兩熬過困難時期。小老虎更是在是隻餓老虎的情況下不發牢騷,勞動時帶頭往前衝。
福建同學厲害,高年級時我們班的黨(團的書記和組織委員)政(班長)軍(學習委員),外帶糧食部長全被福建同學包了。不但如此還通過心戰把僅有的三個北京姑娘的三分之一,宣傳委員迷糊姑娘俘虜了。支部委員班長和糧食大臣的常委擴大會簡直就是福建同鄉會。
有好幾年我就是在福建同學的包圍下孤軍奮戰。一個房間六個人就我一個不是福建人。後來一個房間五個人,四個是福建人。白天聽的是福建話,夜間聽的夢話還是福建話。我本來就是個半拉子北京人,大學前隻在北京四年,結果在晝夜不停的福建話的熏陶下,還是福州話,莆田話,南平話,長汀話幾種不同的福建話的轟炸下,我練就一種新的福建語種。後來我一開口就有人問”福建人嗎?“。最近李大哥說我當時講話和含著茄子一樣。大哥,你錯了,我講的是福建話。不信?拉個福建同學,不管是老跳還是老修小老虎,他們哪個不是含著茄子講話?
前幾年看到我家的家譜,我的老祖宗是福建出去的。是南宋時從晉江到杭州做官,後代到了江蘇。看來我的基因裏有幾條福建的DNA。怪不得我老和福建同學住一個房間,學含茄子的福建話那麽快,還有能考上清華。原來我的基因裏有那一點點福建基因。
後記:庚玲來解謎了:福建同學為何沒女生?中國原是封建社會,女孩不上學在家學家務,我媽就沒上過學。這是北京。在常州等小些的城市更差。咱這輩仍是重男輕女,男孩上大學,女孩早早工作掙錢。大學女同學除京、滬的外,小地方來的幾乎沒有。(注:那時是1958年)
庸貓。2018年一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