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隴海線都是麥區。東邊的麥子比西邊的熟得早,因而就有了專門從甘肅來給河南陝西農民割麥子的“麥客”。六七十年代的麥客就是拿把鐮刀扛個鋪蓋卷趕到河南開始他們每年一度的割麥。他們割麥,掙錢和掙飯。東邊的割完,西邊的也就熟了。他們就一邊割一邊往回趕。在那大割資本主義尾巴時也沒割這個尾巴。
在那些年我也當過麥客,不過是自帶糧票的。是到乾縣,和”貓”,”喵”一塊去的。
以前在北京也下鄉。下鄉後差不多幹什麽都是徒手。麥子是拔,棉花杆是拔,施肥也是用手把糞摁到土裏。除了手不用任何農具,不知那時北京農村停留在山頂洞時期還是鐵器已在大煉鋼時煉成了廢渣。這次我們用上工具了,飛越到鐵器時代。
和麥客一塊每人分幾壟,齊頭割。麥客們飛快地割著,頭也不抬。我們四個腰酸背痛,手上打泡,有時就跪著割。雖用上了工具,一樣不輕鬆。麥客割到地頭時,我們這些假麥客前麵還有一大截麥子在等著。也有歡快的時刻。每當野兔被麥客們驚出,麥客拿著鐮刀圍打,我們就直直腰,歇口氣。看著那可憐的兔子沒頭蒼蠅似的亂躥,最後還是躥到鐮刀下。就這樣我們當了一個禮拜的麥客。
收工吃飯總是高興的。吃飯是到各家吃派飯。關中的農民憨厚,總是把最好的拿出來給客人吃。農村是收麥吃麥,吃的是用新麥麵擀的麵條和四小碟菜。所謂菜就是碟裏的那點鹽,醋,韭菜末和辣椒末。新麥麵條非常好吃,從來沒吃過那麽好的麵條。
到農村上廁所是問題。我們是夜裏到割過的麥田裏去解決的。看著星空,聽著蟲鳴,聊著天,又耽心著野獸,一步一趨地往前。
當麥客是辛苦的,但能逃離文革幾天還是很高興。回廠後和”貓”,”喵”就互稱麥客了。
幾十年過去了,我們去的那個村一定大不一樣。不會再是鐮刀割麥和食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