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火車到北京,崇文門老北京站下的。妹妹和爸媽一塊來接的。又是半年沒見了。妹妹長高了點,還是廋廋的。依然是烏黑的把耳朵都擋住的齊肩短發和齊眉劉海,媽媽的最愛。劉海很長,把她的高腦兒門兒全蓋住了。因為廋和這頭發,妹妹的臉就顯得很小了,好像臉上隻有她的黑眼睛。穿的還是她喜歡的橫條緊身褲和帶小花T-衫。見到我們笑咪咪地,但有點認生。做做鬼臉但抓著媽媽的手不放。我也和她做鬼臉。看來鬼臉可以拉近和妹妹的距離,一會兒就熟了。妹妹沒忘掉阿公。
到北京也有任務,早上送妹妹和哥哥上學,下午從幼兒園接妹妹回家。第一次是和女兒一塊去送的,為了踩點。第二次我一人送,開始有點問題,妹妹對媽媽有點戀戀不舍。媽媽講了要到公司吃早飯,妹妹也就算了。後來送妹妹時,媽媽總一塊下樓。妹妹從來不忘分手時要對媽媽喊聲“I love you”,然後飛個吻。她很少像很多孩子上幼兒園和媽媽分手時那樣要求“早點來接我”。
幼兒園不遠,走走15分鍾。開始時我們走,走走妹妹就叫“我累”,要抱。我就說“我也累”,然後模仿她伸出雙手讓她抱。妹妹就算了。後來找了輛破自行車送她,她很高興。總在座位上和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我講故事,總是從“從前”,然後慢慢地引到“小豬豬”的話題上,妹妹屬豬。沒兩次,我一說“從前”,妹妹馬上歡快地接上“小豬豬”。然後我們祖孫倆就哈哈笑開了。在車後座上他喜歡用頭頂我的背,我從心裏喜歡。有時她不頂了,我就會用手往後摸摸,怕她掉下去。
一次看到有一種刺蝟是和鴨嘴獸一樣卵生的,就找到許多刺蝟的照片。其中一張是刺蝟寶寶。兩隻小小的前爪蜷著放在胸前,和小手在外麵的“蠟燭包”裏的寶寶一樣。妹妹看到就笑。她也學著小刺蝟那樣把手蜷著放在胸前逗我玩。以後她在上學的路上,她就說她是小刺蝟了。過了一段時間她改變主意了。她不當小刺蝟了,她說她現在是蠍子了。她用她的雙手學著蠍子螯子那樣來嚇我,當然阿公也裝著很害怕的樣子躲閃。
妹妹在家愛說話,但到了幼兒園就不講話了。同學看到她,叫“妹妹”,她隻看看也不答應。問問,她認識那小朋友。也知道名字,就是不說話也不叫小朋友名字,和打招呼。可能她到幼兒園沒幾天,還不熟。也可能和她阿公和媽媽小時候那樣不合群。希望不是後者。看到老師她是要講“老師好”的,隻是不是講,是喊。回家時也是跑到老師跟前很大喊地一聲“老師再見”。聲音之大,非震聾老師不可。
到幼兒園進教室前妹妹總要在校園裏玩會兒。她愛走浪千和浪木。浪千是那種六個獨立小秋千排成一行的那種。每個秋千是四根鏈吊著的一塊木板,踩著前後左右擺動。要從一個前後左右擺動的秋千板走到下一個也會前後左右擺動的秋千板是有些難度的。要走完那六個一串難度更大。過去我走過大一點, 隻有兩個鏈子的浪千,沒走完就掉下來了。妹妹能走完。她先是兩手高高地抓住一個秋千的鏈子和站穩,很快地把雙手挪到下一個秋千的鏈子上,有時先挪一隻手再挪一隻。再把一隻腳踏到第二個秋千的踏板上。然後兩腳使勁一夾,兩塊秋千板就靠在一塊了。慌慌忙忙地把還在第一個秋千的腳挪到第二個秋千上。她就這樣一個一個秋千地走完浪千。這走法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走的時候妹妹一臉嚴肅,到走完了才有笑容,勝利的微笑。也看到別的小朋友走,沒妹妹走得好,還有的是扶著架子走,有的更是幹脆在地上走。
妹妹愛看圖畫書。每逢經過書攤,妹妹就要求書,書攤的阿姨都認識她這小姑娘了。書是要買的但不能要買就買。要表現好才能買,耍賴也不行。回家了妹妹就要給她讀書,百讀不厭。書中有迷宮遊戲,她總能很快的用她的小手劃到終點。畫畫是她的最愛,有紙就畫,樂此不疲。從她畫的畫看,她很有想象力,有畫畫的天賦。她筆拿得很穩,直線是直線、園是園。以後學寫字會很好,不會繼承阿公的“蟲”體。
妹妹愛聽讀書不愛認字。她哥哥很小就認了許多字。記得一次哥哥和我們進一個名為“泰華樓”的飯店,匾牌是繁體的。他進去就指著匾牌就讀“春華樓”,他把“泰”讀成了“春”。那時哥哥還不到四歲,而且“泰”和“春”有點像,也難能可貴的。妹妹可沒哥哥的那能耐。我們在她家時,她是鬥大的字認不了幾籮筐。畫畫書上的字,挨著個可讀。挑出一個就看著我的眼睛笑眯眯地亂讀,眼神還是很蠻無辜的。妹妹腦門高高的,是聰明孩子。隻是現在還沒興趣罷了。
妹妹在白天和外公是很要好的。晚上還是要媽媽的。爸爸到黃山開會,帶媽媽和哥哥去了。妹妹太小,不去留給阿婆阿公。妹妹留下是有條件的,要物質刺激,媽媽回來要帶禮物。爸媽走後就由阿公帶著睡。開始我還有點緊張,怕她半夜哭鬧找媽媽。這我可有不好的經驗。她哥哥小時候在晚上找不到媽媽時的哭鬧我是領教過的。沒完沒了的哭,半夜還要到外麵散步。誰知妹妹乖極了,不哭不鬧。連著幾天都是這樣。從不提媽媽,但沒有忘掉媽媽。每天自己數著媽媽還有幾天就回來。這幾天她比媽媽在家還乖。也給阿公點麻煩。她晚上睡在阿公旁邊的小床上。大床小床是挨著的。晚上妹妹在大床小床上像鍾表的針一樣轉著睡。不時摸摸。剛摸到的還是她的頭,再摸成腳了。被子對她是沒有用的。還好她穿厚的長衣褲睡覺。
妹妹說阿公是她的最好的好朋友。阿公聽了那高興就別提了。她說的也不全是真話,媽媽是排在阿公前麵的。我們回美國了。以為妹妹還記著阿公這好朋友。打電話,開始還好。和阿公講講話,阿公開玩笑,她也跟著開。阿公說“我忘了妹妹什麽樣子了”,問她有幾個鼻子幾張嘴,她就三隻五張的亂答。問她有幾隻眼睛,她也幾千幾萬的開著玩笑回答。幾次以後,她就不接阿公的電話了。問女兒,女兒說“人一走茶就涼唄”。阿公是真傷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