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麻爛穀子

記些陳年往事,也有旅遊看到的.一樂也.
正文

葛媽

(2013-08-17 07:31:22) 下一個

葛媽,高月英,六合水腳灣人(也可能因口音關係,是水家灣),六十多年前我家的女傭,在我家幹了四五年。

葛媽是寡婦,三十歲多點,家有一兒一女。她進城幫工是為了養活兒女還是逃避公婆已不得而知。葛媽改嫁離開了我家,以後再也沒有見過她。不過我媽和她有聯係,直到八九十年代葛媽去世,她家的大事我媽好像都知道。

媽媽成天在街道上忙碌,家裏的事就交給葛媽了。葛媽勤快,忙完買菜做飯、洗衣掃地和到學校送飯這些事,空下來就到園子裏種地,把後院種滿蔬菜莊稼。印象深的是流白槳的萵筍,40斤重的大南瓜,小麥和包穀。葛媽在前麵種我們就跟在後麵搗蛋。麥子熟了,我和睡弟就在裏麵打滾。包穀高了,我們就掰杆子當甘蔗啃。有一次她在梨樹底下挖出五個蛋,說是蛇蛋。打破後發現是已有小烏龜的龜蛋。有時我們也跟在後麵種。當我想種棉花時,葛媽就給我帶來棉花籽。後來我種的棉花還真的結了棉桃。從葛媽那兒我們學到了好些城裏孩子不知道的東西。可能我現在的種菜本領也是跟葛媽學的。

說不請葛媽什麽樣了。睏貓姐說她有一張大白臉。我隻記得她梳的是有假發的發髻,當時我們管它叫“粑粑”頭。穿的是土藍布衫子。她的腳好像是裹過又放了的。她是住在車房樓上的“下房”,她家鄉來人就擠住在那裏。找她的老鄉有男有女,真不知他們是怎麽住的。

和那個時代的農婦一樣,她不識字,也很迷信。前幾天和睡弟講起葛媽,睡弟就說到葛媽的迷信。一次睡弟找到一根彈性特好的桑條,準備用它做一張弓。他把桑條藏在“下房”的樓梯下麵,可到做弓時桑條沒有了。原來葛媽迷信,說桑條不是好東西就就把桑條給焼了。為此睡弟記過仇,六十多年後也沒忘。

我記得的葛媽的迷信是“附體”。平常葛媽挺正常,但一“附體”就又哭又笑,又唱又叫,又蹦又跳。和瘋子一樣,幾個人也摁不住。那時她說唱自己是“三姑娘”,好像是她家鄉的一個很有法力的仙姑。這時隻好去找神婆。神婆來了,念一通不知什麽經,點幾根香和燒一張畫了個什麽符咒的黃表紙,葛媽立馬安靜下來。等第二天醒後她什麽也不知道。這種“附體”我看見過很多次。

葛媽的“附體”不像是裝出來的。現在看來是一種潛意識。她有祥林嫂那種迷信和封建道德思想。作為一個寡婦,她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很可能是鄉下來了男老鄉,晚上同宿一床,她一個年輕寡婦就做了自知不該做的事。於是葛媽就成了另一類的祥林嫂。祥林嫂是用捐門檻來求解脫,葛媽是三姑娘附體來解脫。

說到葛媽,不能不提她兒子鬆亭。五零年前後鬆亭住在我家上學。他比我們大幾歲,那時可能十三四歲。不過我們是主人家的少爺,他是“下人”的孩子,我們是不平等的。像潤土一樣,他也跟我們玩,告訴我們鄉下的事,但總和我們有距離。他不欺負我們,依稀記得我曾給他氣受過,但大體上說來沒把他當“下人”。後來鬆亭到裁縫鋪當學徒離開我家。我媽知道鬆亭當上裁縫後很高興,把家裏的縫紉機托運到南京送給了他。我媽總有鬆亭的消息,但不知她有沒有再見過鬆亭。

睡弟說葛媽是改嫁給他同學的爸了,山西路的一個賣肉的。應該是買菜過程中日久生情吧!但是過得不好,盡挨打。鬆亭和睏姐同班。後來葛媽說鬆亭在我家是“少爺不是少爺,下人不是下人”,以後回鄉下怎麽辦?就送回鄉了。以後才送去當裁縫的。睡貓知道如意子不在了,也是聽媽媽講的。

鬆亭是我們姐弟眼中的“閏土”,很想和他一塊回憶兒時往事。睏姐和睡弟兩年前路過六合時曾找過鬆亭。現在的六合太大了,他們打聽的裁縫中沒人知道葛裁縫。

其實鬆亭是再也找不到了,因為在很多年前,在我們的母親還活著的時候,鬆亭就病逝了。而且鬆亭雖是六合人,他卻是在下關做裁縫的。離家五六十年的鬆亭不為人知也是當然的。

又是一件童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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