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爸爸就不讓家裏的孩子接近灶台,寵的我們這些尋常人家的子女猶如深宅裏的小姐。我和姐姐們真的直到大學畢業,也從沒做過一頓像樣的飯菜。現在姐姐們都已嫁作人婦,卻也都不是料理廚房的好手。幸虧國內時下的風氣比起舊時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下廚不再是女人的專利,女人不會做飯也不會是什麽丟人的事。
可我不該這樣啊。早早離家的經曆,讓我在20歲初就獨立出來。還記得大學畢業第一份工作,和室友兼同事的一個女孩租房在距離公司步行隻需幾分鍾的地方,不遠處就是一條熱鬧的小街,繁華的菜市。每每下班,兩個女孩都是逛著菜市,挑揀一些喜歡的或者會做的小菜拎回家,一起研究著給自己弄些好吃的。那時候公司裏許多單身的男同事,也喜歡湊份子來我們簡陋的住處,一起喝酒打牌玩上個通宵。我雖不精於此道,但一個人生活了這許多年,多少也比那幾個在父母身邊養尊處優的姐姐要強上些的。
我不喜歡吃茄子,但至今還有國內的同事對我做的燒茄子念念不忘;喜歡吃絲瓜,清涼的夏天,無論誰來家裏做客,都有這道或葷或素或湯的小菜上桌;上海生活的那些年,我這北方人也學了不少上海菜,喜歡上了吃筍,涼拌的竹筍或者湯煲裏的冬筍;炒上個火辣辣的螺螄就冰涼的啤酒,紅燒肉百葉結,香菇小菜心……都是家常小菜,加上簡單的青椒土豆絲一類家鄉菜,也能整個一桌子出來。
初到澳洲,生活曾一度枯燥的讓我這認為下廚是無可奈何之事的人,把大半業餘時間花在廚房裏,把下廚當成唯一的娛樂,好好照顧了自己一陣子。
是從認識他的那一天起生活發生了變化嗎?
應該是。從認識他的那一天起,我對廚房的感情也起了變化。
好友給他的綽號是“飼養員”。我和他聽後相視一笑,那微笑是幸福的。他滿足於每天挖空心思變換不同的花樣給我做好吃的,滿足於我對他手藝發出的驚訝與讚歎,滿足於我把盤中食物吃的幹幹淨淨還意猶未盡;而我滿足於看著他在廚房哼著小曲忙碌的身影,滿足於吃下每一盤食物中所摻入的他的愛心,滿足於他因我的滿足而滿足的表情……
溺愛是個危險的信號。當我不能每天吃到他燒的飯菜而饑腸轆轆時,才發現麵對一冰箱食物滿櫃子佐料,我無從下手。每個女人都應該聽說過這句話:留住男人的胃,才能留住男人的心。我曾問他,你留住了我的胃,那我用什麽來留住你呢?
他日漸忙碌,許久沒有打電話問過我在他不在的時候吃了什麽,也許久沒有在我不在的時候,把飯菜做好留在我桌上。我又變回那個曾經被爸爸而現在被男友寵壞的孩子,從頭開始麵對廚房。可今天,我連一向擅長的蛋炒飯,都做不回原來的味道。
有些時候重複並不容易,走過去了想再回到從前也不可能。我們能做的,隻是確定一個新的起點,開始永遠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