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以前,我根本不認識這個字,“磧”。更不知道離家兩三百公裏的黃河邊有個名叫“磧口”的地方。
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吧,身邊的東西,往往先由外人來發現。大約04年春節,我從一群遠道而來的上海朋友嘴裏,知道了他們正月不呆在家苦苦要去尋找的似乎名不見經傳卻其實早已被央視“世界文化遺產”節目報道過的這個磧口古鎮。
終於有機會親身前往,已經是兩年多以後,回國探親的檔兒,國慶節第二天。因為我的念叨,全家也開始對這個地名有所關注,驚奇的發現報紙上已經滿是關於它的報道——賈樟柯電影《東》首映式暨首屆磧口電影文化節。心裏被狠狠戳了一下,好像自己珍藏了若幹年的寶貝,無意中暴露於大庭廣眾一樣的難過。他們說,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吧?我思謀著,這是一樁遲早要被了卻的心願,無論它和我想象中的一樣與否,還是要去的。
我很慶幸我的堅持,有了這次磧口之行。不發達的交通保留了古鎮原汁原味的風貌,同時也保留了這裏的閉塞與落後。山西土地上的文物太多了,多的人們不知道保護與珍惜,而是急功近利的大肆利用,心痛之餘,不知能為它做點什麽。
古鎮的一條主街,沿著黃河和湫水河的夾角拐了個灣,因此幾乎每戶人家的後院,都能通向河邊,每戶人家的屋頂,也都眺望得到對岸的陝西。
“磧”是指河麵下的暗礁。黃河流經山陝交界的此地,河道不僅驟然縮小,且河麵下處處暗礁淺灘。水運的商船到此,都要把貨物卸下改走旱路,因此磧口鎮從乾隆時期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兩百多年間,一直是商賈雲集的繁華碼頭。至今保留了有名有姓的店鋪商號300多家。這家店隔壁,居住在裏麵的老人告訴我們那曾是著名晉商喬致庸的一處倉庫。
半月形的拱門,是磧口建築的一大特色。
街上看熱鬧的人群。
街口的作坊。
傳統手工藝品。
清晨的小街,安靜中透著慵懶。
沒有環保意識,被汙染的黃河。
西灣村是明末清初時期隨著磧口鎮水陸碼頭的崛起而形成的一個村莊,現已被國家文物局定為中國曆史文化名村。拋開這些虛名不說,西灣村最令人震驚的是一村一院的格局。大財主陳氏家族在這兒大興土木,東西相連,40餘座院落被曲折的石板路蜿蜒貫穿而成一座背靠青山的城堡式建築群。據說當年日本鬼子想進村,帶路的人進了村子七繞八繞就不見了蹤影,有如一個迷宮。
村口玩耍的孩子們。
還沒有退休的磨盤。
芝麻是這樣長成的。
門樓上精美的石雕。
西灣村的富裕,即使塌毀了許多房子還是可以想象出的。而李家灣,所有的建築都那麽完整,舉手投足流露的,卻是淳樸,簡單,平易近人。難怪畫家吳冠中說“從外邊看像一座荒涼的‘漢墓’,走進去是個世外桃源”。去李家山的路,隱藏在莊稼地裏,單行。一路要不停向人打聽,有對麵開過來的車,都要停下,然後互相商量著倒車,謙讓著你出你的,我進我的。小路到頭,談不上豁然開朗,可每個人的眼神裏,已經充滿驚訝和興奮。這是一個U字形的山穀,村莊自上而下,也是戶戶相連,你家搭在我家的房頂上,我縱身一躍,就落到你家院子裏。
臨近懸崖的人家,走出院門可要多加小心了。
不是迷宮,也勝似迷宮。每一個院子都有各自的精彩。
近距離認識一下高粱吧!
10月2號,參加電影節開幕式的嘉賓們已經離開。他們誰能在這個窮山溝待上哪怕一個晚上呢?所以我慶幸我看到的磧口與心裏所想的並沒有相去甚遠,甚至可以說,它比我想象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可電影節已經是一個信號,我不敢保證明年,後年再回去,它會是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