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穴位法田老師

彈穴位法是一種現代心理學和經絡理論相結合,有效調節人的負麵心理的新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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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手,妙手還是俗手?五十年前我學圍棋的難忘經曆

(2022-06-14 10:58:43) 下一個

今年國內的高考命題作文題目是如何理解圍棋中的三個術語:本手,妙手和俗手。這樣的題目對不會圍棋的高考生來還是有點不公平。就是對於我這個下了一輩子圍棋的人來說,要把這三個詞的確切含義用文字表達清楚也並非易事。倒是勾起了我過去學圍棋的一些往事。

按虛歲來說,我已經是年滿六十的人了。孔子說:六十而耳順。大概指的是人到了這個年齡,陽氣也衰了,什麽事都看開了,什麽也都不計較了,已經不太容易被外在的刺激而導致情緒大幅度波動。其實這是孔子自己的人生體驗和對自己心路曆程的總結,和其他人關係不大。

心理狀態其實個體差異是極大的。

很多人過了一輩子還是心有千千結,心中還滿是哀怨情仇,一直把這些帶到人生的盡頭。而有個別人,在小小年齡的時候就已經覺悟了,不用等六十歲就早早的過上了耳順而內心平靜的生活。而我開始耳順的日子,是從十幾年前掌握EFT情緒釋放法開始的。當我從意識上轉變觀念開始接受自己,把自己的心結都打開了,把潛意識的淤堵疏通了。自己解脫,耳也就順了。

人生到了這個階段,會開始有一些戀舊,有一種把過去自己的經曆記錄下來的衝動。我想一段一段的寫我經曆過而有感觸的事。

兩個星期前加拿大哈利法克斯市舉辦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屆的圍棋比賽,這次比賽是我經營的天元堂中醫針灸診所冠名讚助的。我也親自參加了比賽,成了年齡最長的參賽者。雖然我的成績不如人意,曾經的加拿大冠軍居然沒有得獎,但我還是很“耳順”,依然對比賽的成功舉辦而感到高興。。

這段時間的我的興奮點就在圍棋上,有時就會回憶我自己的學棋經曆。這一篇就寫一下我在小學期間一段學棋的特殊經曆吧。可惜的是這段時間沒有拍過照片,沒有辦法圖文並茂的給大家展示出來。

 

學圍棋的家庭環境

 

先講一段家庭背景,這和我的這一段學圍棋的經曆有關。六十年代初,母親生活在成都,父親生活在陝西。父母是經一位共同的朋友介紹相識並結婚的。在那個年代,一般的老百姓是沒有什麽遷徙自由的,結婚以後要調動工作在一起生活是非常困難的,也隻有過兩地分居的生活。從我出生一直到七十年代中期的十多年間,父親在陝西鹹陽工作和生活,而母親在四川成都生活。父親是在位於陝西省鹹陽市的西藏民族學院(現在稱西藏民族大學)擔任教師工作,而我母親是在成都擔任小學教師的工作。他們一年中隻有一個月的探親假可以互相探望一下。

自我出生以後,基本上是跟著母親在成都生活。1969年文革中我七歲開始上小學一年級。我讀的是成都市桓侯巷小學(文革中改為東方紅小學),母親就在該學校擔任語文教師。可能是我母親一人照顧我和弟弟太辛苦了,在我上完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給我辦了一個轉學,把我送到了父親那裏上三年級。

在父親那裏隻讀了一年時間,但這一年的經曆對我這一生有重大的影響。這一年培養了我持續一生的兩大愛好:下圍棋和踢足球。

在成都上小學的時候,我媽媽不會下圍棋也沒有人教我。桓侯巷小學隻有籃球場沒有足球場,所以也沒有機會學踢足球。而到了鹹陽就不一樣了,學這兩個愛好的條件都超好。

西藏民族學院

我父親的工作單位是位於陝西省鹹陽市的西藏民族學院。這是中國政府辦在內地培訓藏族幹部的特殊學校。這個學校現在還在,已經升級成西藏民族大學了。

西藏民族學院的校園麵積非常大,位置就在離鹹陽火車站不遠的地方。這所學院應該是直屬中央民委管的,實行封閉管理,和所在的鹹陽市關係不緊密。西藏民院自成體係,有自己的附屬中學和小學,附校是不招收民院以外孩子的。所有的學生都是民院員工自己的子弟。西藏民院還有一個醫院,這個醫院到是要對外開放給院外居民看病的。

西藏民族學院招收來自西藏的藏族學生。藏族學生文化基礎比較差也不懂漢語。他們來了先要學漢語,進行政治思想教育等等,再從最基礎的課程開始學,不可能教太深的內容。所以,西藏民院領導把水平最高的教師都派到了附中附小教自己的子弟。大概領導覺得父親的書教得還不錯,讓父親擔任了附中數學課的教學工作。

民院的籃球場和足球場都連在一起的,附小教學樓的前麵一大片都是球場。當時處於文革之中,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不多,或者就根本沒有。下午放學後我就和同學一起踢球。可能我的運動天賦不錯,踢了一陣我就算同學中踢得好的了。後來鹹陽市組織了一次小學生的足球比賽,我被選進了民院附小隊,有一場比賽還進了一個球。

以後轉回成都讀書後那邊的中小學都沒有足球場,又失去了踢球的機會。等到我考入人民大學讀大學本科和研究生,學校裏有足球場,我又開始瘋狂的踢球。後來居然還入選了校足球隊,在校隊裏踢了幾年。畢業以後走南闖北幾十年,有機會都還會踢一下。

下麵就重點說一下學圍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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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棋人棋事

父親是我圍棋的啟蒙老師。父親出生於民國時期的高官之家,中小學都是在民國時期度過的。大概是家裏條件好,他小時候學了很多的文體項目,其中就包括圍棋。他經常對我們津津樂道的一件事就是第一屆全運會他一人參加了排球和圍棋兩個項目的比賽,這是怎麽回事呢?

父親五七年以後赴西藏工作,在拉薩中學擔任教師。一九五九年在北京舉辦第一屆全運會,西藏和別的省份不一樣,是沒有專業運動員的。那西藏作為一個省級單位必須有代表隊啊。西藏就拚湊一些業餘的體育愛好者去參加比賽。我父親的運動天賦發揮了作用,他入選了西藏的排球代表隊,擔任了球隊的主力二傳手。由於西藏隊的水平不高,排球隊很快就被淘汰掉了。從西藏來一趟北京不容易,比賽完他們就呆在北京觀看其他項目的比賽。

這時候,全運會的圍棋比賽又開始了。全運會圍棋比賽各省的代表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出來的省冠軍。當年本來隻有十九個棋手參加比賽。圍棋比賽的組織者一看運動員名單裏沒有西藏隊隊員的名字,感覺圍棋項目沒有為民族大團結做出貢獻,就有一些著急,跑到西藏代表隊的駐地問,西藏的同誌有沒有會下圍棋的啊?水平低沒有關係,會下就行。

父親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降臨,馬上說我會下。這一下把圍棋比賽的組織者樂壞了。同誌,我可找到你了,來來來,跟我一起去參加圍棋比賽吧。就這樣,第一屆全運會圍棋比賽又多一個參賽單位:西藏隊,運動員的名字叫:田寧生。這樣正好湊齊二十人參加比賽,沒有人輪空。

代表四川隊的是著名的棋手黃乘枕先生。黃老先生在比賽中戰勝了本屆比賽的冠軍、上海的劉棣懷先生勇奪本次比賽的個人第四名。比賽分為四個組進行小組賽,取小組前兩名共八名運動員參加決賽。我父親的圍棋水平和其他參賽者有不小的差距,在小組賽中沒有贏一盤成績墊底被淘汰。但在一盤友誼賽中還贏過一盤,黃老先生驚呼田寧生還贏棋了,覺得不可思議。

煙霧中泡出來的童子功

所以,我的圍棋也算是有家傳的。父親講過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就給我啟蒙圍棋了,但我自己是一點記憶也沒有。我的圍棋的基礎就是在這一年和父親一起生活的時候“泡”出來的。

說泡出來的還一點不為過。當時父親與我母親兩地分居,學院裏不會分一個單獨的房子給父親居住,而是像對待單身漢一樣與他人合住一個宿舍。領導都知道父親酷愛圍棋,就成全他讓他和另外一位同樣酷愛圍棋而且也是夫妻兩地分居的陳姓叔叔一起合住。等我去了就是我們三人一起合住。

我們住的房子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間,房間裏沒有衛生間,上衛生間要到附近的公共廁所去。我和父親睡一個平板大床,而陳叔叔睡一個單人床。房間裏還擺了兩個寫字台,他們兩人一人一個。這就是房間裏的所有擺設。

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屋子裏沒有人。而晚上這個屋子就像西藏民院的圍棋俱樂部,幾乎每天晚上都有六七個人來下圍棋。大家說說笑笑,非常熱鬧。

我成年以後有一次與父親聊天。在聊到這一段時間的經曆時,他說自己是逍遙派,不想參與這些文革中挑動群眾鬥群眾的活動,就讓自己遊弋於圍棋的海洋中。那段時間他就天天下圍棋打發時間,消耗自己過剩的精力。他的這些想法在這紛亂的時代也許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吧。

那時候學校布置的家庭作業不多,晚上不需要做作業,在這樣的環境下我自然就有時間下圍棋了。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在那段時間也沒有專門抽時間教我,每天晚上他基本上是和水平比較高一點的叔叔下。而我剛開始就和幾個水平比較低的叔叔下。

其他都是大人,就我一個小孩和他們一起玩,當然叔叔們感到非常開心,對我都非常和善。在我的印象裏所有的叔叔和我說話時都是麵帶笑容的。同屋的陳叔叔是四川人,他除了下不過我父親其他人他都能贏。他的故事講得非常好。經常在他下棋的時候,我就求他給我講水滸傳。他就一邊用四川話給我講故事一邊下棋,他的水平比對手高一些,講故事也沒有耽誤他贏棋。

後來他有點煩給我講故事了,求他講他也不講了。我沒有什麽可玩的就開始學著和水平低的幾個叔叔下圍棋。一開始,都是有叔叔幫我支招下別人,下著下著我的水平提高了,他們單個和我下比較吃力,以前幫我支招的叔叔都轉去幫對方圍攻我了。

父親的煙癮很大,一天至少一包煙,再加上別的叔叔好多也抽煙。所以,每天晚上滿屋子都是煙霧繚繞,我的圍棋童子功就是在這煙霧中練就的。第二天我放學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晚上下棋扔在地上滿地的煙頭打掃幹淨。

我當時就像一個受剝削的小童工,要做不少的家務事。比如,每天早上把頭天晚上三人的尿倒到公共廁所裏去,而去廁所要走一小段路。

我們住的是員工宿舍區,是一排排的平房,平房之間有一些空地。當時我還很有創意,利用房前的空地種向日葵。等到向日葵的苗發芽長杆以後,痰盂裏的尿我就不用倒廁所裏了,圖省事直接就倒在我的向日葵實驗田裏了。這塊地應該是比較有尿臭味,好在前排住的人也不愛開窗戶,從來沒有人因此而抱怨過。

可能是氮肥充足,我種的向日葵長得很好,從種子發芽到茁壯成長到開花結果,收成了二十多株顆顆飽滿的向日葵。後來我把葵瓜子炒一炒,請晚上下棋的人一起分享。有一段就是葵瓜子自由的時光,大家邊下棋邊磕瓜子。第二天早上當然就是滿地瓜子殼。下午放學後把地上厚厚一層的煙頭和瓜子殼掃幹淨又自然是我的事了。

比賽得了冠軍  報考成都棋校

父親喜歡下棋,還喜歡看棋書,當時他訂閱有上海出版的《圍棋》雜誌。現在這本雜誌的名字叫《新民圍棋》。我那時候不知道是喜歡讀還是想討父親的喜歡,下午放學回到家裏以後還假模假式的抱起一本棋書在讀。等我父親回來看我在讀棋書,平時不太愛表揚我的父親還情不自禁的對我當麵表揚起來。

在父親那邊上了快一年的學,天天晚上就和叔叔們泡在一起下圍棋。終於輪到我露臉的時候了。有一次西藏民院組織了一次全院職工的圍棋比賽。父親的水平當時在學院裏是最高的,是大家公認的冠軍,他就不用參加比賽而隻是組織比賽了。其他的參賽者選手都是成年人,隻有我一個人是特邀的少年兒童。

當時我和其他叔叔晚上在一起下棋,也是有勝有負,也少有與幾位水平高一點的叔叔下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水平,也不知道比賽會有什麽結果。但比賽下來,我居然以全勝的戰績奪得了冠軍。這讓我父親大為興奮。後來鹹陽市組織了一次圍棋比賽,我父親參加比賽並奪得了冠軍。當時我也跟著父親去看比賽,比賽的第二名是一位小夥子,晚上休息的時候我父親就請他讓先指導我一盤。居然我把這位大哥哥也贏了。看來我的圍棋水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有很大提高。

父親一看我下圍棋似乎有一些潛力,就有一些上心了。希望我在圍棋上有所發展。他打聽到成都棋校有圍棋訓練班。就想著讓我轉回成都讀書,有機會就上成都棋校正規學棋。當時我感覺成都棋校是高不可攀的,我不知道棋校會不會錄取我。

有一次在鄰居棋友汪叔叔家裏玩,父親就給我做考前動員思想工作,希望我不僅能考得進去,還能堅持得下來,不要不努力被棋校淘汰了。當時我其實就接了他一句話開了一個玩笑,說棋校會客客氣氣地請我回家的。我父親聽了我的話覺得我對這事重視不夠,就在那裏讓我站著狠狠的訓了我一個多小時。

小時候父親訓我有一個特點,他不會罵髒話或打人,而是用一些極盡挖苦諷刺的語言。而且是一直重複地訓很長時間。聽到最後就覺得他講得很好笑,內心裏就想笑出來。但還在訓話過程中,又不敢笑,一直忍者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這次的訓話讓我知道他對待我下圍棋這件事是多麽認真。文革期間高中畢業以後都要上山下鄉,他有意把我培養成為一位專業的圍棋運動員而避免去當農民。為人父母,用心良苦啊!我那時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就承受了這樣大的壓力,的確是有揠苗助長之嫌。

我四年級的時候就轉學回成都讀書,又回到了桓侯巷小學同一個班。我一邊讀書,一邊準備報考成都棋校。

那時候是給我的印象是一個非常講關係的年代。沒有關係可能連成都棋校的門都進不去。由於棋校的老師知道我父親參加過全運會圍棋賽這回事,到我五年級時我父親就利用一次回成都探親的機會帶著我去位於成都市春熙路口的成都棋校去參加入學考試。

主考官是杜君果老師。杜老師是成都棋界德高望重的圍棋高手。杜老師和我下了一盤讓七子的考試對局。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與這麽高水平的高手對弈過。杜老師下的一些棋我就沒有見過,不解其意,應對有誤。本以為被讓七子我可以贏,但還是輸掉了這局棋。好在善良的杜老師看我還有一些基礎,還是讓棋校錄取了我。從此開始我在成都棋校與後來的國手宋雪林、翁子瑜、王元、郭娟、王劍坤,四川隊的專業棋手李建兵,洪豔,以及成都業餘界的圍棋高手吳戰影,蔡恒,毛吟龍,張冬籬等同學一起同期學棋三年的新旅程。

時光匆匆,五十年過去了,棋校的大部分老同學還在從事與圍棋相關的工作。而我雖然為生活而奔走他鄉,但對圍棋的愛好依然未變。

 

注:作者為1996年加拿大圍棋冠軍和1997年世界業餘圍棋錦標賽第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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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istoppai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李培永' 的評論 : 謝謝李老師謬讚。看來您是湖北圍棋教育界的前輩。祝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李培永 回複 悄悄話 謝謝你的好文!第一眼吸引我的是,你談到今年底高考作文題。因為我教了一輩子中學語文;再就是你談到題目剛好是圍棋,我年輕時是一個圍棋愛好者。讀完全文,讓我佩服你的文字表達能力,實在是強啊!中心突出,語言流暢,一口氣讀完,覺得非常暢快!我曾經在《文學城》博客裏寫過結緣圍棋、後來在文革中於我任教的學校舉辦過三項棋類培訓班。也因此,結識了湖北棋界的名人,在它們的鼎力幫助之下,培養了幾個國手。現在,仍然活躍在棋壇的閻安,2018年奪得世界圍棋兩項冠軍的辜梓豪、謝爾豪都是他培養的學生。詳情請看《閑話人生106》。謝謝你讓我重溫那一段學圍棋下圍棋的甜蜜日子!
istoppai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萬湖小舟' 的評論 : 你好!看來是老鄉。我上成都棋校以後參加了不少的圍棋比賽。那還在文革期間。而且我們班上出了很多國手,以後都沒有成批的培養出那麽多的圍棋人才。
萬湖小舟 回複 悄悄話 哇,成都棋院培訓出來的棋手,敬佩。好像文革時那裏賽事也不曾中斷,常常貼有海報。很好的回憶,珍貴的曆史片段。很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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