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85)
2023 (1)
新疆知青趙富齊
趙富齊是我們裏弄的青年,比我大10來歲。富齊60年代初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成了社會青年。社會青年是指那些升學失敗,又沒有工作的青年。那時候所有工作都是由政府安排,政府不安排你就成了社會青年。
富齊的父親老趙是一個工廠的會計,老實巴交。母親是家庭婦女。家裏沒門路,富齊隻能當社會青年。有門路,有辦法的,通常還能謀個工廠學徒之類的,或者讓醫生出個殘疾證明,也能被安排個菜場理發店之類的工作。
富齊什麽都沒有,就到居委會報道,成了社會青年。社會青年都屬居委會管,他們還有團組織。還組織他們讀報,學習。
社會青年沒有收入,政府又不安排工作。恰好那時上海市政府要動員支援新疆,社會青年是主要動員對象。富齊聽了介紹,新疆很好,牛羊成群,還有葡萄幹。到家裏一匯報,父親沒意見,母親不同意。為什麽?別的地方探親,1年1次,最多3年1次。新疆是10年1次。富齊不知道10年1次意味著什麽,母親太清楚了。母親還知道,兒子老實巴交,平時就老受人欺負,去了新疆,幾千裏路,火車要開4天4夜,一封信來回就要半個月20天。那種地方怎麽能去。
富齊不知高低,裏弄看見有戲。團支書黨支書緊追不舍。送出一個社會青年,對裏弄可能也算成績。
最後富齊穿上了軍裝。那時候去新疆的青年發一套新軍服,沒有領章帽徽的。富齊走了,表情傻傻的,個子比一般成年人矮。母親在家裏流淚,父親沒有表情。
賀敬之的詩《西去列車的窗口》如此說去新疆:蘇州,徐州,鄭州,蘭州。
一個個州過去,富齊的新疆到了。
富齊第一次回來探親,是70年代中,還是那麽矮。表情更木吶了。很少笑,很少說話,20多歲的人,像個半老頭。因為他比我們大很多,我們跟他說不上話。那次探親,唯一讓大家記得的一件事是他和鄰居吵架。那時候鄰居吵架很常見,但是富齊的那次很出名。他罵了一個比他小一點的孩子一句國罵,對方的媽是個利害角色。那個40多歲的婦人,衝到富齊家,躺在他家在主屋的床上,大叫:你來操!來操我!
所謂主屋,富齊家住的是老式公房,樓下10來平米算主屋,燒飯吃飯兼客人睡覺,富齊就睡這屋。樓上還有1間10來平米算全家臥室。
那婦人的架勢,我是生平僅見。估計富齊父母也沒見過,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富齊更是躲在鄰居家中不敢露麵。如此鬧了幾個小時,最後裏弄幹部出麵,富齊賠禮道歉,那婦人才離開。
富齊幾天後就回疆了。估計這次回來,故鄉沒給他什麽美好印象。
富齊有沒有結婚不知道。第二次回來,80年代中,還是一人,還是睡主屋的床。很少笑,很少說話。
第三次回來,我已經出國。聽說連那張床都沒得睡了,他的父母睡床,富齊打地鋪。樓上成了他弟弟富民的婚房。
再後來,我們那裏都拆遷了,不知道富齊第4,第5次回來住哪裏,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
富齊對家裏是由貢獻的。因為他去了新疆,他的大妹妹富珍67屆畢業,進了工廠。小妹妹富英69屆,插隊沒得說。大弟弟富民中學73屆進了技校然後留上海。小弟弟富新中學76屆進了工廠。3個弟妹沾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