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廠人物記（六）一錯再錯的老J（上）

小廠人物記（六）一錯再錯的老J（上）

 

在我們廠裏，老J是一個奇怪的人物，也是一個悲劇人物。10年文革，他一錯再錯，從文革開始時的一個副營級幹部，到最後變得連一個普通工人都不如。

 

話說在文革開始時，老J在部隊裏，是一個副營長，並且被派去支左。本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副營級支左通常會到一個級別高得多的單位。我們公司是個處級單位，曾經來了位海軍排級幹部，後來留了下來當了黨委書記。

 

可是，老J時運不濟，他支左的單位發生了武鬥，並且由於他的指揮不當，打死了人，老J被免職，轉業到地方，並被分配到我廠。大家知道，我廠是個200多人的小廠，支部書記最多連級，忽然來了個副營級，當然如獲至寶。如前所說，基層小廠，最缺的是有能力，肯幹事的人才。於是，老J馬上被增補為黨支部委員，參與廠裏重大事情的決策。

 

老J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一家支部級小廠對他來說是遊刃有餘的了，魄力十足，幾個月下來，工作倒也幹得有聲有色。當然，大家都知道他曾是副營級軍官，中國有句老話叫“遠來的和尚好念經”，因此大家也都買他的賬。

 

正當當老J正幹得得心應手，而廠支部書記也覺得如魚得水的時候，老J的檔案材料到了。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都知道什麽叫檔案材料，都知道這檔案材料的厲害。那裏麵記錄著你的過去，決定著你的未來。你什麽時候說過領導的壞話，什麽時候發過什麽牢騷，你可能已經忘了，可那裏麵都記載著，而你可能根本不知道。隨便你到哪裏，這檔案都會跟著你。你的經曆越多，那檔案就越豐富。通常當你到一個新地方工作的時候，在報到的前後，那檔案也到了。

 

這個老J，可能轉業後，直接來上班，人到得快。而那檔案，轉來轉去，幾個月後才到。就這幾個月的時間差，老J已經在我廠幹得風生水起。可是，這檔案卻壞了他的好事。原來，他的檔案裏寫著他在部隊犯的事，結論是：此人犯過嚴重錯誤，不宜再擔任領導工作（大意）。

 

於是，老J的支部委員被撤了。但是，老J畢竟人才難得，廠裏也需要這人的能力，黨支部特地為他設立了一個政宣組，任命老J為政宣組長，沒有組員，政宣組就他一個光杆司令。仍然讓他參與廠裏重大事情的處理。後來可能覺得這樣還不夠名正言順，廠部又成立了一個＂學哲學小組＂，成員是黨支部部分委員加上老J。這個小組每周開會，實際上就是原來的支部委員會。

 

中國做這個看來是有傳統的，因人設事。現在的黨中央不也有各種領導小組，權力遠比法律規定的政府部門要大。同樣的，我們廠的＂學哲學小組＂，權力比當時的行政領導機構＂革命委員會＂還要大。自然，作為政宣組長，老J還當了上廠工會委員，這自然不算領導工作，因為工會算群眾組織。而作為工會委員，他就可以參加所謂的＂四委會會議＂了。四委會由黨（支部）政（革委會）工（工會）團（支部）四個委員會組成，每周開會，討論全廠大小事務。

 

作為轉業軍人，老J還當上了廠的民兵連長。這個自然是老J的強項，我廠的民兵訓練，比一般的小廠，那就要正規的多了。有一次野營拉練，由於我們廠的隊伍看上去最像樣，被區裏指定為＂警通連＂，J是警通連連長，拉練期間，每次出操，老J訓練的我廠的隊伍，總是最引人關注的，老J大出了一把風頭，甚至鎮住了拉練團團部的那幾個複原軍人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