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廠人物記（二）出師未捷身先死 --—命運多舛ZX兄（中）

小廠人物記（二）出師未捷身先死

          —命運多舛ZX兄（中）

ZX的入黨，當然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但是，由於ZX的努力工作和出色的能力，廠裏要重用他，所以極力希望他成為黨員。廠一級的支部委員會當然沒有問題，但是要得到上級公司黨委的批準，卻是困難重重，畢竟，ZX有一個死在監獄裏的反革命分子的哥哥。廠裏為此作了大量工作，反複說明，最後終於說服了上級黨委，批準了ZX的入黨。

 

入了黨，一切就順利了，不但基幹民兵問題很快得到解決，廠裏還任命ZX當了廠革委會委員，如此，ZX就成了廠一級的領導人。現在的人們可能會覺得，那時的工廠領導，看來還是很重視提拔賢能人士的嘛。其實，在一個基層工廠，真正頭腦清晰，有能力的人是不多的，而況這個人工作努力，正直正派，就更難得。畢竟，廠裏的許多事情是要人處理的，光靠一些或誇誇其談，或奉承拍馬，或自私自利，或勾心鬥角，甚至八麵玲瓏，從不得罪人的人，是做不好工作的。而文革後期的工廠裏，從工人到幹部，多的是這些人，如ZX這樣的正直而上進，幹練而公正的人，就很難得了。

 

那時廠裏有一個東西，叫"四委會"，即黨政工團四個委員會。所有成員一起每周開一次會，討論全廠任何大小事務。為什麽不是黨支部或廠革委會開會而要四個委員會一起參加呢，就是因為那些黨支部或革委會的成員，往往是些平庸卻又政治上可靠的人，常常解決不了問題，四個委員會一起，就包括了一些如ZX兄之類有能力而政治上不太過硬的人。

 

在ZX還沒有成為黨員和革委會成員時，他已經是團支部副書記，所以是"四委會"成員。四委會上，常常可以看見如此一幕：為某一件事情，大家爭執不下，議論紛紛，但是爭論得常常又根本不得要領，而此時或是ZX還在車間裏幹活，或是在埋頭計算計劃什麽東西，然後他進入爭論。他常常問幾個問題就弄清問題所在，然後幾句話就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於是，長時間的爭論立刻結束，人人口服心服。這就是為什麽廠裏極力要讓ZX入黨並成為廠領導人的原因。

 

還有一件事，說明ZX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在ZX成為廠革會成員後，他還是那個生產班組的班長。有一次，ZX上夜班，所謂夜班是指晚上10點到上午6點的班，通常是由於工作任務緊，工人輪班而機器不停，或由於電力供應短缺，所謂的"讓高峰"，我們這種不太重要的工廠，讓出用電高峰期，晚上上班。

 

那天晚上，也在上夜班的食堂工作人員小G突然發現她的一塊英納格手表不見了，到處找不到，顯然被人偷了，小G當時就急哭了。文革中，一塊英納格手表的價格是180元人民幣，後來漲到260元，照36元月工資計，至少要5個月不吃不喝，才能買這樣一塊表。大多數工人是戴120元的上海牌，或8，90元的寶石花，鑽石牌之類的。小G的表，是她男朋友送給她的訂婚禮物，被偷了自然要哭。當時是半夜，ZX是在廠裏唯一的廠級領導，處理此事成了他的責任。他當機立斷，所有人不得離開工廠，然後開始排算可能的涉事人員。失竊的是在食堂更衣室，隻有食堂工作人員可以進入，所以嫌疑人很快鎖定在食堂的那個3，5個人。ZX宣布，食堂工作人員不得離開食堂區域，誰拿了，隻要交出來就不追究，如不拿出來，到天亮交公安局處理。破案之前所有食堂人員不得離開。結果，不到天亮，那塊手表出現了。案件告破，一切恢複平靜。

 

在那個時代，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因為此前不久廠裏有另一位青工遺失手表，也是一塊英納格，也知道是被人偷了，就是因為廠部動作緩慢，人員進進出出，還報了公安局，最後不了了之。如果逼人太甚，又會鬧出人命，案子仍然破不了，也是常事。此事處理得皆大歡喜，也展示了ZX的幹練和同情達理。有人會說，這樣豈不便宜了那個小偷？其實，在那個年代，沒有人希望把事情鬧大，甚至鬧出人命來，導致家屬到廠裏來繼續鬧。要知道，那是無法無天的年代，誰會鬧誰厲害。廠裏有一次事故出了人命，死者的七大姑八大姨20來人住在廠裏鬧了幾個星期，廠裏還得管吃喝拉撒！（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