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灰》（19）玉不琢不成器

 

 

(19)   玉不琢不成器

 

夏夜，安寧祥和，窗外月華如水，草叢裏的蟲子叫得正歡。張蘭收拾完廚房悄悄地站在兒子房門口，聽丈夫陪兒子讀書。

劉朝陽正在文縐縐地給兒子講解童話故事《小馬過河》。

“小馬過河的故事告訴我們要勇於嚐試，也要了解自己。過河前，你要搞清楚身上背的是棉花還是麥子。小馬比鬆鼠高很多，但比大象矮，大象的回答肯定更有參考性。你可以問大象河深在他哪裏，如果大象都說河太深，那還是算了吧。”

“爸爸，我不想當小馬，我想當大象，大象的長鼻子一卷，老虎獅子都嚇跑了，哈哈。”小寶躺在床上一邊玩著自己的小腳一邊聽爸爸講故事，愜意開心。

“你小子，我在對牛彈琴。”劉朝陽輕拍了一下兒子的小屁股，寵溺難以言表。

“爸爸，對牛彈琴？牛也像我一樣，喜歡聽音樂嗎？”小寶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張蘭無聲地笑笑，輕輕地關上了兒子的房門，走到女兒妞妞的房間。

妞妞坐在寫字桌前忙著疊紙，床上擺了幾十個已經疊好的指甲套，紙鶴，還有會跳的紙青蛙和紙狐狸。指甲套上畫了笑臉哭臉鬼臉，紙鶴用了撒金粉的彩色手工紙，小青蛙身上用綠色的筆寫了“ I am cute（我很可愛） ” ，小狐狸身上用橙色彩筆寫了“I am smart（我很聰明）”，塗成橘黃色的三角形腦袋，黑眼珠，長胡須，翹尾巴，活靈活現。

女兒心靈手巧，從小喜歡畫畫疊紙，張蘭自愧不如。

“妞妞，快去刷牙，該上床讀書睡覺了。”張蘭對女兒說。

“媽媽，我今天能不讀書嗎？我想省出時間多疊些東西。”

“為什麽？你明天放學也可以疊嘛。”

“明天就太遲了。”妞妞頭都不抬，小手仍麻利地忙碌著。

“太遲了？什麽太遲了？”張蘭迷惑不解。

“我們明天有個class market（班級自由市場），我的疊紙可以拿去賣給同學掙Apple Bucks。”

“Apple bucks？什麽是Apple Bucks？”

“Apple Bucks是我們的班級貨幣，Apple Bucks是老師自己設計的，媽媽你看。”

妞妞從書本的夾子裏拿出幾張花花綠綠的紙幣，跟美元紙幣相同的尺寸，最大的麵值100塊，接下來50塊，10塊，5塊，最小的1塊，幣值不同顏色也各不相同，但所有的紙幣中間都印著一隻可愛的小棕狗。

妞妞注意到張蘭在看小棕狗，於是指著小棕狗說：“媽媽，這是Apple，Ms. Murphy家的狗，有一次學校搞活動，Ms. Murphy帶她的狗來跟我們做遊戲，Apple可聰明了，我們用手蒙上它的眼睛，把它的玩具藏到不同的地方，它都能找出來。“

Ms. Murphy是妞妞四年級的班級老師。美國的小學老師是萬能老師，一個班的數學語文曆史地理科學都是班級老師一人完成。張蘭到女兒班裏做誌願者接觸過Ms. Murphy幾次，一個很有水平的老師，

“你們怎麽用Apple Bucks？”張蘭問妞妞。

“我們每天去學校，可以掙10塊。每個月我們要付200塊給Ms. Murphy作為用課桌的rent（租金），Ms. Murphy說，將來我們長大了離開家租房子，也是要給landlord（房主）交rent。”

“如果有同學上課亂說話，被警告還說超過兩次就會被罰10塊Apple Bucks。”

    “那是不是有些調皮的孩子會因為幾次違反紀律手裏的Apple Bucks不夠交老師的課桌rent？。”

    “對啊，有兩個男生很皮，他們被罰了好幾次，欠老師的錢，就必須給Ms. Murphy幹活，擦桌子，收拾椅子，整理同學交的作業，撿教室地上的垃圾。

“Apple Bucks有別的用途嗎？”

“我們可以用Apple Bucks跟Ms. Murphy買糖，買好看的鉛筆，橡皮擦，還有什麽貼貼紙之類的。每個月Ms. Murphy都會在班裏搞一個class market，我們可以把自己的東西拿去賣給同學掙Apple Bucks，也可以用Apple Bucks買東西。”

“除了老師發的和賣東西掙的，你們還有別的辦法掙Apple Bucks嗎？”

“有啊，每天Ms. Murphy都會給我們讀半小時的classic books （名著），如果我們聽到有Simile （明喻）Metaphor （暗喻）， Irony （反語）Pun （雙關） root（詞根），可以舉手，每舉手一次就可以掙1塊錢。媽媽，今天我book time（讀書時間）掙了11塊錢。”妞妞滿臉的自豪。

張蘭抱抱女兒，吧唧在女兒紅蘋果似的笑臉上親了一口：“媽媽的妞妞最棒了！老師讀書時你們舉手，還要記賬給錢，不會打擾嗎？你們班可有26個人呢。”張蘭疑惑。

“Ms. Murphy不會做這些事，有四個同學每天輪流當bookkeeper（出納），每個人都有一張Excel（表格），上麵有  debit（借） credit（貸），當bookkeeper每天可以掙12塊Apple Bucks。媽媽，我每天能掙15塊呢。

“為什麽？”

“因為我是Ms. Murphy的assistant（助理），每天幫她安排class schedule（課堂作息）。

“你怎麽安排老師的class schedule？”

“老師每周給我一張紙，上麵都有，我到時間announce（宣布）一下。”

“怎麽才能當上老師的assistant？”

“你必須是個好學生，作業按時交，上課不亂說話，還要能找到學校裏的兩個老師give you recommendations(推薦）。”

“你找了誰？”

“我找了principal David （大衛校長）和Ms. Lisa。”

“你怎麽想到找這兩個人？”

“上次我讀書大賽拿了金牌，是principal David給我發的獎。 Ms. Lisa管理學校圖書館，我每次去圖書館借書，都會請她幫我挑好書，她認識我。”

張蘭看著女兒一邊聊天一邊小手還忙乎著疊紙，心裏感慨萬千。

妞妞五歲多剛回美國時因為不大會說英語，害羞得厲害，在學校裏沒朋友，每天課間操都孤單地站在操場看別人玩。

幸虧張蘭注意到了，專門到學校做誌願者，陪在孩子身邊鼓勵女兒跟其他人玩。張蘭經過觀察選了幾個跟女兒經常一起玩的女生，主動聯係他們的父母，邀請小朋友來家裏玩，好吃好喝地招待。有了幾個固定的朋友，妞妞漸漸地開始喜歡學校。

美國小學隻上半天，張蘭有空就帶女兒去圖書館，報了爵士舞班，合唱團，網球班，遊泳班，過了一年多，妞妞英語關過了，性格也活潑開朗了許多。

妞妞獨立自信儼然是個大姑娘的模樣，張蘭有一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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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張蘭給丈夫劉朝陽說起 Apple Bucks，劉朝陽感歎道：“我們妞妞真幸運，碰上Ms. Murphy這樣的好老師，把課堂和現實生活結合起來。寓教於樂，用一個偽幣，讓孩子們把數學，語法，理財，管理等技能都體驗了，真好。”

“西方教育理念跟亞洲的應試教育有著本質的不同，我上次看到一篇文章介紹芬蘭的學校初中有一門課叫家庭經濟課。”張蘭說。

“什麽是家庭經濟課？”劉朝陽好奇。

“學校有廚房教室，學生要學會做飯技術和飲食文化 訓練學生做家務和家庭理財。學生要認識一個家庭的收入、預算、支出等基本概念，學會如何合理消費。 ”

“聽著不錯，可惜美國的學校沒有類似的課。”

“我聽沈麗英說她兒子初中三年都選了烹調課，到時候我們妞妞也可以選烹調課。至於理財能力，從她第一次幫Sarah喂魚，到現在用Apple Bucks，我看咱的女兒現在很有經濟頭腦，不僅有省錢的意識，還有賺錢的意識，她疊的指甲套塗上各種顏色的臉部表情，居然一個能賣20塊Apple ，小姑娘真精明。”

“嘿嘿，這我們要感謝Sarah的賺錢啟蒙教育。”劉朝陽是女兒奴，聽老婆誇獎女兒，開心極了。

Sarah是劉朝陽家的鄰居，有一次Sarah敲門，說她要出去旅行三天，需要人幫她喂寵物魚，問妞妞有沒有興趣做這份工作。中國人的思維方式，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不過是每天幫灑一次魚食，舉手之勞，張蘭覺得怎麽好意思收錢。

但是Sarah說美國人從小就培養孩子的賺錢意識，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幫鄰居照看貓，後來送過報紙取過信，上了高中還幫鄰居遛狗看小孩賺零花錢。

於是六歲的妞妞有了人生第一份收入，幫鄰居喂魚賺了三塊錢。用這三塊錢，張蘭給女兒上了人生第一堂理財課。

張蘭說：“妞妞，這三塊錢，如果你買冰激淋，隻夠買一杯，吃完就沒錢了。但是如果你把三塊錢分三份，一塊錢買你一直想買媽媽不給買的泡泡糖，一塊錢到二手店可以買四本兒童書。剩下的一塊你給媽媽幫你存著，媽媽每周給你一毛錢的利息，十個周後你的一塊錢就變成了兩塊錢。”

妞妞聽從了媽媽的建議，等拿到利息，嚐到了甜頭，開始有了省錢賺錢的意識。妞妞會積極地收集家裏的礦泉水瓶，易拉罐，還有爸爸喝過的啤酒瓶，雖然每個隻有5分錢，但是積少成多。

後來，張蘭見妞妞愛書如命，空閑時間總在看書，怕傷了眼睛，就鼓勵妞妞到花園菜地裏戴手套捉蝸牛鼻涕蟲，每抓一條獎勵一美金。

結果妞妞覺得捉蝸牛的工作輕鬆掙錢多，抓一隻蝸牛掙的錢等於收集20個塑料瓶，小姑娘就不願意再收集瓶子了。這讓張蘭意識到對小孩子來說，錢來得容易不是件好事。

於是，後來當妞妞開始幫外出的鄰居或中國留學生照看小狗時，張蘭提出收入她要跟女兒對半分，因為她幫妞妞拉生意，她陪著妞妞遛狗，寄宿的狗狗住的是她的房子......妞妞雖不情願，但想明白沒有媽媽幫忙她一分錢也賺不到的道理，就爽快地答應了。

如今，即使經過媽媽的“剝削”，9歲的妞妞已經掙了600多美金。妞妞的錢都教給媽媽管理，但是她自己有賬本，有權決定如何花自己的錢。

出乎意料的是自從妞妞自己有了錢，她的省錢意識也日益提高，到商店不再像以前看到新奇的就想要。想買東西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問題是需不需要，劃不劃算。除了偶爾給自己買個喜歡的小玩意或者給好朋友買個生日禮物，其他時候都把錢包捂得緊緊的，說是要留著錢交大學消費。

妞妞的成長經曆讓張蘭見識了孩子的可塑性，難怪有人說小孩子是一顆種子，讓他自己來成長，父母隻要提供愛，提供保護引導和協助，提供成長的土壤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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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來，大老虎張嘴再吃一口，還剩幾口了，吃完爸爸就讓你看會電視。“張蘭進屋時就看到劉朝陽在殷勤地追著棒棒喂飯，但是棒棒隻顧滿地跑著玩手裏的小汽車，根本顧不上理劉朝陽。

“哎呀，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他自己吃嘛，為什麽要喂呢？”棒棒自己有個高腳椅自帶小桌子，每次吃飯張蘭把兒子固定在裏麵，根本不可能到處跑。”平常都是張蘭照看棒棒吃飯，今天飯做好後鄰居找張蘭有事，劉朝陽才接手。

“弄得髒的，灑的到處都是，我們小時候都是大人喂飯，又快又幹淨，還確保孩子吃的多。”

“髒點有什麽？吃完了清理幹淨就好，肚子餓了他自然會吃，讓他自己吃飯也是培養他獨立的能力。不好好吃飯，呆會兒餓了他就長記性了。你知道嗎？我看過一篇文章，追著給孩子喂飯也是中國特色，大人端著碗追著孩子喂飯，一遍又一遍地督促孩子多吃點，但是孩子不耐煩，還嫌大人囉嗦，作者說中國許多家庭在飯桌上缺乏的是對孩子的教化。”

“什麽教化？這麽小的孩子，能教化什麽？你不要小題大做。”劉朝先給兒子喂飯，自己還餓著，一小碗飯十幾分鍾後還剩半碗，其實心裏也火大。剛才怕麻煩沒讓棒棒坐高腳椅自己吃，現在後悔了，打掃小孩子弄髒的地方不過兩三分鍾的事，可比現在彎著腰到處追著兒子喂飯強多了，可是他鴨子死了嘴硬，不肯承認自己錯了。

“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剛懂事正是教化的好年級。人家韓國人孩子每次吃飯前，都要給長輩盛飯，吃飯前還要恭恭敬敬地對長輩說：“謝謝你們給了我這麽一頓豐盛的飯菜，韓國人在飯桌上教會了孩子懂得感恩。美國人從孩子會拿勺子起就訓練孩子自己吃飯，孩子自己決定吃多少。到點吃飯，逾時不候，如果孩子當時因為玩耍而不肯吃飯，那就餓肚子，反正一頓也餓不死，但是讓孩子意識到做錯事要承擔後果，美國人在飯桌上教會了孩子的獨立精神。”

“嗬嗬，小題大作。韓國棒子莫不是要求孩子天天吃飯前還要沐浴更衣，焚香叩拜父母一下才能吃飯。這麽小的孩子，餓一頓你怎麽舍得？”劉朝陽冷嘲熱諷。

    “土人，你不要陰陽怪氣的，吃飯是本能，我們大人也有胃口好多吃胃口不好不想吃的時候，幹嘛要逼著孩子吃飯？中國父母總怕孩子餓著，所以孩子就覺得我現在不吃也不要緊，反正餓了馬上有人給我做飯，這就是為什麽隻有中國父母常常抱怨孩子不好好吃飯，毛病都是慣出來的。”張蘭有點生氣了。

“你有沒有意識到，我們在飯桌上單方關注孩子是否吃飽吃好，從小傳遞給孩子的信息是：父母為孩子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可是我們忽視了告訴孩子愛不是單方的，他們也要學會愛父母愛他人......結果就是許多孩子長大後成了自私自利的人，不懂得感恩，隻懂得抱怨。自己沒能力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怪父母沒錢沒權走後門；買不起房子就索取父母一輩子的血汗積蓄，根本不管父母如何養老。”

“就是因為父母從小沒有教好孩子，孩子長大了才變成了白眼狼。國內有個論壇叫“父母皆禍害”，會員高達十幾萬。還有一個大學生居然公開說‘我太好了父母配不上我’。你想想看，這位自以為了不起的大學生能公開聲明，說明他根本沒意識到不懂得回報生養之恩是一種恥辱。這種人讀書成績再好頂什麽用？德行太差了！俗話說做事先做人，做人先立德。這位大學生的父母也算是自食其果，誰讓他們從小沒好好教育孩子呢？”

劉朝陽此時已不再追著給兒子喂飯，而是坐在餐桌上自己吃飯，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張蘭知道丈夫是聽見去了。

張蘭姐姐的女兒糖糖北京時間今天上午去美國大使館麵簽，張蘭此刻也是坐立不安，飯都無心吃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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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我被拒簽了。”一個哭臉表情，糖糖發來的微信消息。

“什麽？？？簽證官都問了你什麽問題？”張蘭吃驚，不是說現在美國簽證挺好拿的，怎麽就被據了？

“沒問什麽，就是先問你們在美國幹什麽？我答不上來。”

“簽證官跟你說中文還是英文？”張蘭又問。

“中文”

“中文怎麽答不上來？”

“我不知道你們在美國幹什麽呀，我從小到大隻見過你三次，上一次還是三年前。”

“你來探親，你不知道我們做什麽？你不會問你媽嗎？你有我的微信號，你不會問我嗎？我給你發的那個美國麵簽問題論壇，你沒仔細看嗎？這是最基本的問題，誰能想到你連邀請人在美國幹什麽的都不知道，估計簽證官都被你氣笑了。”張蘭氣壞了，連發了一長串驚訝的表情和感歎號。

“我怎麽知道簽證官會問這個問題，我很忙，期末要做設計，還要上英語培訓班，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哪有時間仔細看論壇都貼子。再說，我表姐的助理也沒告訴我還有這個問題。”糖糖找了一堆理由。

“什麽你表姐的助理？”張蘭不解。

“我姑姑家的女兒芳芳。”

張蘭沒見過糖糖的表姐芳芳，但是對芳芳很熟悉，因為張蘭的姐姐經常在張蘭麵前誇獎芳芳。糖糖的媽媽很羨慕大姑子養了一個優秀的女兒，總是告訴張蘭，如果糖糖能像芳芳一樣有出息，她做夢都會笑醒了。

芳芳曾是學霸小留，現在是個金領海歸。

芳芳的爸爸在她五歲的時候因病去世，芳芳的媽媽獨自把她撫養成人。從小到大芳芳懂事乖巧，學習根本沒讓媽媽操心過，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各種獎狀掛滿了家裏的客廳。北大光華管理學院本科畢業後，芳芳獲得獎學金到香港大學讀了工商管理碩士，然後又申請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讀了金融工程。

芳芳在華爾街某知名投行工作五年後被派回國，現在是北京金融圈裏很活躍的精英人物。

“美國簽證申請表上的有些英文我看不懂，我找表姐幫忙，表姐說她太忙讓我找她的助理，她的助理幫我填了表。昨天我來北京住在表姐家，今天表姐的助理陪我去了美國大使館，她居然沒提醒我簽證官會問我這種問題。”

張蘭氣急，嫌打字慢，接通微信語音聊天。

“你知道填簽證申請表有多麽麻煩嗎？你表姐對你可夠好的，居然還派個助理幫你填表。再說了，你表姐怎麽知道你連這麽弱智的問題都回答不上。你的心可真大，簽證費1000多，飛機票1000多，這麽重要的麵試，你啥也不準備就傻傻地去了？”

“小姨你能不說了嗎？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你就不能說兩句安慰的話嗎？我昨天請假來北京簽證，破老師不通融，我不得不連夜趕作業，這兩天沒睡幾個小時，累死我了。今天早上北京又下暴雨，煩死我了。我表姐的助理也不拿個塑料夾保護申請材料，打傘不管用，風斜刮雨把牛皮紙信封都打濕了。我估計那個簽證官拒簽，也與我的材料拿出來皺巴巴的不好看有關係。”糖糖找了一堆理由，就是不承認自己有錯，句句都為自己開脫，怪老師，怪老天爺，怪表姐的助理，怪簽證官。

“我們當地今年夏天有個藝術節活動，邀請了世界各地十幾個很著名的藝術家來畫壁畫，你的專業是畫畫，多難得的觀摩機會，我還給你報了誌願者，看來是泡湯了。”張蘭懶得說糖糖了，放下手機，開始洗碗清理廚房。

睡覺前，張蘭拿起手機查微信留言。

姐姐說：“糖糖沒拿到簽證已經很難過了，你就不要再數落她了，他爺爺奶奶和姑姑打電話把表姐好好數落了一頓。這孩子，幫人怎麽不盡心呢，她應該親自陪我家糖糖去，派個助理應付了事。”

嗬嗬，人家肯幫忙就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居然不感激，還被抱怨。張蘭鬱悶，沒有給姐姐回複。

糖糖又給張蘭發了一條新消息：“小姨，我想再簽一次，你說呢？”

張蘭回複：“你看著辦吧，自己決定，我不管。”

說是不管，兩周後張蘭半夜被糖糖吵醒，說是要去簽證，臨上飛機前才想起來還是不知道小姨和小姨夫在美國做什麽。

張蘭氣得要吐血，但還是發了個長信息，囉哩囉嗦地把簽證官可能要問的問題答案仔細說了一遍。

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張蘭這種人。姐姐的女兒，就是自己的女兒，怎麽可能不管呢？

此時夏夜月華如水，張蘭卻心煩意亂。又過了一個月，還是沒有王家寶的任何新消息，他住在哪裏在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