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英沒有馬上回答張蘭的問題,轉頭看向窗外思索了幾分鍾才開口:“王家寶離開我家已經四年多了,你突然打電話說起他,我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他的模樣。印象中他的頭發長得幾乎遮住了半邊臉,他似乎沒有跟人對視的習慣,我跟他說話時,他總是頭微垂著,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經常是我說完了他一聲不吭沒反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雖然王家寶的麵容在我的記憶裏很模糊,但是我記得他,而且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隻要我想起他心裏就有點難過......”沈麗英突然停下來,似乎一時糾結著不知用什麽合適的詞來表達自己的感覺。”
“為什麽?他剛來美國時我們邀請他來家裏吃過幾次飯,他不愛說話,我們說什麽他都不搭話茬,吃完了就走,也不懂得跟人客氣表示感謝。我還跟老公抱怨,獨生子女都被寵壞了不懂事,沒禮貌還挺驕傲, 他在你家也這樣嗎?”張蘭問沈麗英
“我,我..... 實話說,我不覺得王家寶很傲氣,恰恰相反,我覺得這孩子讓我心疼。他比我家Jack隻大幾歲,但是我在他的身上沒有看到年輕人的活力和朝氣,他讓我想起了契科夫的小說《裝在套子裏的人》,孤僻,膽小,規規矩矩,無聲無息,除了去學校整天都呆在自己的屋裏。我幾次有事敲門找他,都發現他白天窗簾也不拉開,隻開個小燈,臥在床上,抱著個筆記本,不知道在幹什麽,靜悄悄的。”
張蘭的腦海裏浮現出記憶中的王家寶:中等個,身材單薄,有點駝背,眉眼細長,臉色蒼白,零星點綴著幾粒青春痘,眼神空洞,神情淡漠,長到脖頸的頭發,黑衣褲黑鞋,很沉悶的性格,的確像個裝在套子裏的人。
“嗯,聽她媽哭訴,我也覺得這孩子怪可憐的,從小到大,身體不好,成績差,在外麵被人欺負看不起,在家裏經常被爸媽責罵,沒有朋友,孤孤單單的,唉,青少年時代本來是人生最簡單快樂的階段,怎麽這孩子所經曆的,讓人聽著都覺得沉重壓抑。”張蘭說。
“可不是嘛,我看他一個人挺孤單的,就讓Jack下樓找他玩,結果發現他除了玩電子遊戲,其他戶外活動一項也不會。我可不想讓Jack整天跟他玩電子遊戲,剛好Jack那時剛開始學遊泳,我就鼓勵王家寶也去YMCA上遊泳課,每天都去,畢竟學遊泳不僅可以鍛煉身體,而且是一項生存技能。那陣子王家寶似乎開朗了許多,臉上有了笑容,飯量也大了,有時我們聊天說起中國他也會說兩句,甚至還跟Jack練習用英語對話。後來他媽知道了王家寶學遊泳的事,專門打電話找我,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她說學遊泳太危險了,王家寶可是他家的獨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負責任?你說可笑不可笑,他媽對孩子的保護欲也太強了,我家的Jack也是獨苗。再說就算家裏有幾個孩子,天下有哪個父母能舍得淹死一個?我們無法保證王家寶跟我們外出絕對沒有安全隱患,所以以後出門也就不帶他了。看得出那一陣子他還挺失落的的,其實我心裏也有點不好受,相處時有一點尷尬,剛好我父母要來探親,他就決定搬出去住了。唉,要是他一直住在我家裏,也許就不會被學校開除,至少有事我會幫他。”沈麗英一臉自責。
“王家寶的媽似乎是個挺難纏的人,剛開始每天給要給兒子發十幾個短信追問他的行蹤,有陣子王家寶故意不給手機充電,就是不想接他媽的電話。鬧過幾次後,他媽給他打電話的次數不那麽頻繁了。如果孩子在國內學習不好,送到美國就能變成好學生嗎?事實上沒有人監管約束,玩得更瘋。我覺得有些小留學生來美國沒人管,就像脫韁的野馬,啥事都敢做。你說如果他的父母不放心兒子的話,幹嘛把他送這麽遠? ”沈麗英不解地問張蘭。
“我覺得來美國留學的中國孩子大致劃分為三種,一種是很優秀的想到世界一流大學深造的,一種是父母有經濟能力對國內教育體製不滿逃避高考的,還有一種就是學習不好考不上大學的......國內的大環境我們是隻知道的,人多競爭激烈,高考是獨木橋。國內勞動力過剩,孩子高中畢業不能上學又沒本事找好工作,家長們也左右為難。既不能天天把孩子關在家裏,吃著睡著玩遊戲看電視......又不能放任孩子天天在外麵瞎逛,要麽被地痞流氓欺負要麽就成了地痞流氓。無可奈何,父母們被迫把孩子送到國外爭取第二次人生機會。好多留學生的父母也是滿腹辛酸淚,留學隻是沒辦法的辦法。像王家寶這孩子,學習成績不好,身體不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扶,又沒有什麽特長,在國內能幹什麽?”張蘭分析道 。
“沒特長?你不知道,王家寶很有繪畫天賦。有一次Jack的學校搞義賣活動,我和另一位家長誌願者負責製作宣傳單,結果那位家長臨時生病,我畫畫不行急得都上火了,餐桌上跟我老公訴苦,他一個搞計算機的也愛莫能助,王家寶在當時在旁邊聽著沒吭聲。吃完飯後他叫了Jack下了樓,不到一小時,Jack興奮地拿著一張草圖來找我,我都驚呆了,王家寶的構圖和創意十分生動有個性,很強烈的代入感,尤其是色調的大膽運用,對比鮮明,讓人過目難忘,到底有多好,說來也許你不信,四年過去了,學校年年搞義賣還用那副廣告畫,可給我們中國人長臉了。我這個人對畫畫一竅不通,但是我相信Jack學校的畫畫課老師說的,王家寶如果能好好培養,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藝術家。當時我把畫畫老師的話一字不差地轉述給王家寶時,他的臉紅紅的,似乎不習慣於被人誇,笑得很羞澀,但是笑意從他的眼睛裏溢出光來,是一種充滿了喜悅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我也是當媽的人,看得出王家寶也是渴望自己的努力能被別人認可,一個有上進心的人怎麽會自甘墮落混日子?肯定是有什麽隱情。”沈麗英的語氣裏頗有幾分為王家寶打抱不平的味道。
“那依你看,他王家寶最大的不足是什麽?”張蘭問。
“基本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社交能力更差。”沈麗英很肯定地說。
“不奇怪,三代單傳,兩家六個大人,就這麽一個寶貝,捧到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被大人伺候慣了,哪有生活能力?據說 早產兒生下來身體身體弱大人不讓參加任何體育鍛煉怕出意外,在學校裏被同學欺負看不起,在家裏隻有一個孩子,住樓房鄰居互相不來往,這孩子從小到大一個朋友都沒有,所以根本沒有社交生活。”
“可憐,難怪國內現在有一個流行詞,叫“巨嬰”。”沈麗英感歎。
“什麽是巨嬰?”
“心理年齡滯留在嬰兒時期的成年人,叫巨嬰,專指被寵壞的被過度保護的缺乏獨立生活能力的成年人,俗稱媽寶男或公主女。巨嬰要麽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戀,遇到問題永遠不承認是自己的錯,遷怒於別人;要麽就是偏執分裂,不能接受質疑挫折,表麵溫順的性格隱忍著危險的暴躁情緒,容易走極端。專家已經說了,專治高壓的父母或包辦一切無條件溺愛孩子的父母最容易培養出巨嬰,沒有勇於擔當責任的意識,自理能力,決策能力和行為處事都遠遠落後於同齡人。話說回來,我們做父母的時刻要提醒自己,不要當這兩種類型的父母,否則會把孩子養廢。”沈麗英說。
“你擔心什麽?你們把Jack養得很好,學習好,還參加學校樂隊和遊泳隊,又會說中文和西班牙,肯定能上個好上大學。”張蘭對沈麗英說。
“唉,你看到的都是表麵,Jack現在各方麵還不錯,但是Jack曾經也讓我們很頭疼。我跟老公都覺得,父母是世上最難幹的職業了,門檻低,專業素養要求高,專業技能必須與時俱進,還不能撂挑子不幹。有時候孩子把你氣得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去,或是你自己氣得要吐血,但是等氣消了,你還得管他照顧他,怕他冷了餓了被人欺負了......就是把你自己的命為他搭上也心甘情願。當然,你家兩個孩子還小,你現在還體會不到我說的為人父母的艱難。
“怎麽會?你家Jack健康陽光,有禮貌又懂事,我覺得他很出色,你不會是也想當個虎媽,望子成龍?”張蘭不明白,Jack可是朋友圈裏公認的好孩子。
“Jack小學很省心,又乖又聽話,學習很自覺一直是班裏的尖子生。後來他上中學了,我們覺得他大了就沒怎麽管他,Jack六年級的成績單寄到家裏有兩門課都拿了B,而且脾氣變壞做什麽都不耐煩,我們覺得不對勁,才發現他偷偷玩遊戲上了癮,原來他號稱用電腦上網絡編程課做作業其實都是在玩遊戲。我們一開始想禁止他玩遊戲,但是他的同學朋友都在玩遊戲聚在一起也聊遊戲,怕孩子被孤立了。思來想去我們決定限製他每天用電腦的時間,要用學習時間換電腦遊戲時間,每學習一小時換遊戲半小時,結果他玩遊戲時興高采烈,不玩時就垂頭喪氣。青春期的孩子逆反心理很重,電腦收走不讓玩就跟我們對著幹,學習不認真,晚上偷偷在被窩裏用手機玩。我們上網查了好多資料,專家和許多家長都建議不能硬來,加強監督隻是手段,還要給孩子安排其他活動讓他轉移注意力。於是,我們給他報了遊泳課和網球課。Jack一直有上鋼琴課,但是他喜歡吉他,我們又買了吉他鼓勵他自學,但是我們要求他用電腦做作業必須在客廳,便於我們隨時監督...這樣過了一年,Jack的業餘活動多了,學習時間少了,成績又全是A了,精神麵貌也煥然一新。”
“不一定全A嘛,你們也太苛求孩子了,A可是每門95分左右,我在國內也算是好學生,也不是每門課都能拿90幾分。”張蘭為Jack打抱不平。
“美國的學校跟中國的學校不同。國內人多競爭激烈采取的是淘汰製,所以老師每次考試要用一些難題把好學生和差等生區分出來,而美國學校考試隻要你掌握了所學的知識要點,就很容易拿高分。Jack在小學就被老師挑到了天才班,因為學區測了他的智商指數是148。他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因此對他的要求也就更高些。他若是個笨孩子,那隻要盡力了就行,不是非要拿A。問題是這家夥學得很輕鬆,都上高中了他每天在家學習的時間加起來平均不到兩小時,其他都是運動,打球,彈琴,玩手機和用電腦,我們沒有像別的中國家長逼他做大量的題,也沒上過任何私人輔導班,照樣每門課都拿A或A+。”沈麗英解釋。
“這不挺好的,攤上Jack這麽省心的孩子,你們多有福氣啊,別的家長羨慕死了。”張蘭笑著說。
“外人看到的表麵,其實從6年級到8年紀,我們跟孩子的關係十分緊張,主要是因為玩遊戲。Jack的爺爺很嚴厲,對孩子要求很高,看孫子很聰明,就希望他跳級,希望他比爸爸更有出息。”
“你老公都拿到美國名校博士學位做教授了,老爺子還覺得他沒出息嗎?”張蘭覺得不可思議。
“爺爺覺得他兒子沒有混成知名教授,所以老爺子希望孫子要應該去哈佛或耶魯上大學才比較說得過去。你知道常青藤學校的錄取標準都很高,除了有錢有勢的家族後代,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僅要學習好,還要看才藝,運動成績和社區服務,說白了就是各方麵都很出色,具備領袖素質的人才。Jack10歲時,網絡編程課因為偷完遊戲被禁掉了,我們給他報了網球課,他學得很快,一年後參加州裏舉行的比賽就拿了名次。我老公對Jack的期望值大幅提高,專門雇了私人教練,租了發球機,要求Jack增加訓練強度多看大獎賽職業選手比賽的實況轉播錄像,目標是參加西海岸甚至是全國性比賽拿名次,將來申請大學可以加分。”
“每次去練球,父子倆都鬧得不歡而散,老子指責兒子打球不認真,兒子覺得老子管得太多,折騰了一年多,我們花在私人網球教練上的錢有一萬多美金,但是爸爸逼得太狠了,Jack幹脆拒絕打網球。我們給孩子講過大道理,罵過他,處罰他,但是似乎作用都不大。老公氣得摔壞了幾個手機,一個筆記本,舍不得打兒子,拳頭砸到門上把自己的手都砸破了。那兩年因為Jack不按時練鋼琴,又偷玩遊戲,我們家裏隔三差五鬧得烏煙瘴氣,大人冷著臉,兒子氣哼哼的,氣氛很不好,我跟老公有段時間很悲觀,覺得Jack要被遊戲毀了一輩子。”沈麗英搖著頭苦笑。
“那後來呢?”張蘭問。
“後來出了藥家鑫殺人案,我們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沈麗英回答。
“藥家鑫???那個開車撞傷人不但不救又故意殺人的大學生?”
“對,西安音樂學院鋼琴專業三年級的大學生。藥家鑫被槍決後,他的父親反思自己對兒子的犯罪行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平時對兒子粗暴嚴厲,導致孩子在犯錯之後害怕麵對父母,衝動殺人試圖逃避承擔責任。” 沈麗英解釋。
“不是說嚴格管教才能成材嗎?難道管教孩子也錯了?”張蘭不解。
“玉不琢不成器,但是應該張弛有度,我們中國人所宣揚的不打不成才是錯誤的。藥家鑫上初中也玩遊戲成癮,你猜他父親怎麽管教的?”
“怎麽管的?”張蘭問。
“把孩子關在沒有窗戶的地下室一個月,吃飯和上廁所才能上樓,你說多可怕?藥家鑫在庭審時說那個地下室又冷又黑,他覺得就是那段時間他的心理有些扭曲了。藥家鑫還說他上初中時除了上學就是練琴,覺得活著沒有意思,經常想自殺。藥家鑫的媽媽每月掙50塊錢時就拿出30快給孩子學鋼琴,如果孩子不好好練鋼琴就用皮帶抽......而他在外麵與其他孩子發生糾紛,不論對錯回家都會被責罰,這就容易造成孩子對父母隻有恐懼而缺乏信賴感,更不要說兩代人之間能平等交流溝通了......我們大多數的中國家長隻注重孩子的學習成績,忽視了孩子的心理健康和人格教育。藥家鑫死了,他爸爸才後悔打擊處罰孩子的次數太多,給孩子的關愛鼓勵太少,結果把孩子養得自卑怯懦甚至偏執,沒有意識和能力擔當責任。藥家鑫的案例警醒了我們,從此我們改變了對Jack的管教方法”。
“你們怎麽做的?我有兩個孩子,要好好向你們學習。”
“我們發現Jack玩遊戲上癮不能自控,以前我們是幹脆不讓他單獨用電腦,手機也收回來不讓用了,要用手機隻能跟其他人借,有時候很不方便,而且讓孩子很沒麵子。現在我們允許他上學帶手機,但是回家後要交給我們,學習時間不能用手機。Jack很喜歡遊泳和吉他,參加了學校的遊泳隊和爵士樂隊。我告訴他學習第一,所有業餘愛好不能喧賓奪主,如果有一門課成績下了A,那就必須停掉所有的業餘活動。醜話說在前麵,從此,我不再監督他寫作業,變相的就是讓他學會自理能力。我們不允許Jack在家玩遊戲,但是如果他有時在手機上玩或是去朋友家玩,我們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周末晚上他喜歡看個電影,放學回來吃飯的階段他喜歡看會電視新聞或綜藝節目,我們都不反對。若有衝突,直接讓他出去到外麵冷靜一段時間再回來,要給孩子娛樂的時間,要給孩子發泄的渠道。至於鋼琴,我們問過Jack,他說他喜歡鋼琴,但是不喜歡被逼著每天必須練一個小時。我也想通了,反正將來又不指望他靠鋼琴謀生,幹嘛非得逼孩子練琴考級,大多數考到十級的孩子最後也沒怎麽樣。經常看到有人說被父母逼著練琴是童年最痛苦的回憶之一。何必呢,他愛彈就彈,中途而廢也無所謂。我們有條件培養他學習鋼琴也隻是希望孩子多個興趣愛好將來不是個無趣的人,為什麽孩子的愛好必須要苦練拔尖呢?這本身就是父母的功利思想在作祟,投入了時間金錢成本就覺得孩子一定要出成績才對得起......孩子若在某個愛好方麵有天分有興趣他自己會努力的,比如我們Jack的吉他,就是他感興趣自學的,自己報名考進來高中爵士樂隊。有時候父母逼得過頭反而適得其反,傷仲永天才早殤就是個經典案例。總之,我們現在的想法是培養一個健康快樂朝氣蓬勃的人遠勝過培養一個痛苦壓抑不快樂的天才。經常有高校尖子生社會白領精英抑鬱自殺身亡的新聞報道,應該引起家長們足夠的重視,探討這些所謂的“優秀出色的人”為什麽要輕生的根源。
“有道理,我們小時候父母老師都教育我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要當科學家,畫家,歌唱家.....我也一直把它做為人生奮鬥的目標。結果在美國生活了多年後才意識到我們活著不是為了設定的目標而活著,也不是為了努力奮鬥成為“別人眼中更好的自己”而活著,做個所謂的平凡人其實活得更快樂更幸福......我現在隻希望我的孩子健康快樂,有一技之長能自食其力能貢獻社會,其他什麽名利成就都看各人的造化,不是非要不可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應該感激藥家鑫的父親願意揭開自己的傷疤,向天下父母警示,希望有更多的父母能走出管教孩子的誤區,培養出更多健康積極快樂的人。”張蘭感歎道。
“可不是嘛,那個王家寶給我的感覺就有藥家鑫的影子,從出生到長大都生活在父母的掌控下沒有自我,生活寡淡無趣,這種人長期被壓抑很容易走極端。”沈麗英說。
“你說王家寶的生活能力極差,到底指哪些方麵?”張蘭問。
“Jack有一次去洛杉磯參加遊泳比賽,我們全家走了三天,冰箱裏留了菜和肉,結果回來看他一點沒動。他說他從來沒做過飯,也沒用過煤氣灶,怕用不好著火了把我家房子燒了,所以他就靠牛奶餅幹過了三天。你說這孩子就算不會做,出去買點總會吧?但是他居然就可憐巴巴地悶在家裏。王家寶住的屋子甭提多亂了,明明屋子裏有衣櫃床頭櫃卻不用,什麽都攤在地上,行李箱敞開著,外衣內褲褲子襪子都混在一起,文件,信和垃圾都亂扔在地上,床頭櫃子厚厚一層灰。一開始我以為是他懶著不收拾,還挺生氣,後麵才發現他根本沒有收拾的概念,在國內被媽媽伺候慣了。比如吃完飯,他用手抹抹嘴就走,自己用過的碗盤就放在餐桌上,我說了他以後,他倒是記著收了,但是碗裏的吃剩的東西都沒倒就扔到洗碗池裏。不熟悉王家寶的人會說他傲慢無禮,見人都不知打招呼,也不懂得說謝謝,但是住在一個屋簷下,我知道這孩子不是有意的,他在生活社交方麵就是個白癡,家裏父母沒教過他,父母唯一要求他做的事就是學習讀書。”
“實際上,我們很感激王家寶,是他讓我和老公意識到了培養孩子生活自理能力和社交能力的重要性。Jack從10歲起自己收拾房間,Jack吃完飯必須清理餐桌。我不上班,但是每個周末Jac不僅負責打掃整個房子,吸地擦地板抹灰,而且每周家裏割草倒垃圾的任務也交給了他。我們還帶著Jack盡可能地參加各種社區和教會組織的活動,讓他學會與陌生人相處,培養他奉獻回報社會關愛他人的意識。對了,王家寶從我們家搬出去住到一個老美夫婦家裏,那個老美夫婦還是我帶他去教會認識的。”
“那你能找到王家寶的老美寄宿家庭的住址嗎?” 張蘭問。
“我去教會問問,應該有人知道。”沈麗英
當天晚上,劉朝陽和張蘭微信視頻聊了很久,但是誰也沒興致再提及校花這茬兒,因為夫妻倆有更頭疼的事要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