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留下的文字談到很多家族人事,記錄精細,成為極其寶貴的資料。這個女人是奶奶的長輩,盡管花容月貌,有錢有勢的丈夫還是納妾,令她鬱鬱寡歡)
上集閑談林徽因之死,隨意胡扯鴉片,內容遊移不定。我的作文,猶如天上浮雲,隨腦電波飄蕩,時而刮向越南,時而逸往東瀛。我也想控製零亂的步伐,然無能為力。縱觀樓市,大家對此不難理解:不是主人翁不想調控,而是失控,真沒轍了。諸位對林徽因事跡不陌生,我不必具體敘述。本集主要議論一下林徽因的媽媽何雪媛,題外話多,展示我的迷茫。
公元2002年,我在錦江飯店大堂會見老師莊夫人,一人一杯椰子汁,相談甚歡。莊夫人是梁家遠親,所以我們聊起了梁思成夫婦。莊夫人講起一件趣事,就是平時話較少的梁思成,和林洙結婚後,不時快樂地唱起京劇,回家進門,愛吼一嗓子:“夫人!俺回家來了也!”鄰居全聽見了。這意味著什麽?難道林徽因走了,梁思成更開朗啦?
莊夫人是陳寅恪式的人物,沒有文憑,學識至今令我嘖嘖稱奇。莊夫人2008年出差海南,過敏症發作,四十四歲猝逝。莊夫人對文史哲學的洞察,不輸於我認識的任何當代人。與陳寅恪不同的是,莊夫人沒有著作流傳下來,殊為可惜。許多犀利人物,好像都沒有高級文憑,比如,陳寅恪、梁啟超、陳獨秀、華羅庚、吉布斯、蓋茨。這也是我為什麽虛構“京懿湄大學”來嘲諷世風之故也。
死盯文憑亦不無道理,因為社會設置不少障礙,讓沒有文憑的英才望洋興歎。美國的醫生培養即是一例。沒有文憑不能考執照。假如放開這一條,按美國業餘愛好者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他們半夜可以盜挖死屍回家解剖,一定能夠考取執照,沒準早已攻克癌症。
林徐的才情盡管燦爛,也有局限性。徐誌摩無愧於大才子名號。他的詩歌,對遠古詩文熟悉的人士,都應該看得見某個悠忽的輕影。借鑒古人,無須慚愧,隻要能賦予新意,可滿意矣。庸人和才子的區別在於:庸人機械地抄襲剽竊。有位朋友看低林徽因,說她不過是建築界詩歌寫得最好的而已。我看到“最”字,常常忍不住要提問。她真是建築界詩歌寫得最好的?沒有不敬之心,我僅僅好奇。徐誌摩的詩歌,隱隱透露出古韻味,林徽因的作品稍遜此類痕跡。或許徐誌摩的國學功底比林徽因深厚,或許林徽因更像一隻無拘無束地輕飛低吟的白鷗。
其實,我很怕使用“最”字。縱然多次寫這個字,我通常暗藏自嘲。美國人愛用“最”字,譬如,the most interesting man in the world,the greatest movie,the best Cajun food之類。洋人多半也是調侃,不會太認真。反倒同胞們喜歡嘟噥“世界最高褲衩樓”、“亞洲最大食堂”、“世界最豪華廁所”、“世界最長大橋”,非常上心。
我曾聽80後同事錢公主說,同胞們有錢了,在國外揚眉吐氣,使華僑自豪硬朗。她還說,有個富親戚總比窮親戚好。這個敏感而陳舊的話題,不該一以概之。土豪滿世界開荒悖的國際玩笑,洋人將之諷作“童昏”。我喜歡讀英語的新聞評論,洋人體諒好不容易兜裏一把錢的炫富者,稱之少年兒童心理,我按其意譯作“童昏”。華僑長相和土豪沒多大區別,常被當作同一群神人,跟著丟臉疲軟的可能性極大,“自豪硬朗”實在無從談起。據我所知,不少華僑早對那些貪婪的富親戚敬而遠之。嗚呼,我不介意落魄,隻對一個“最”肅然起敬,那就是“最甘於貧窮者”。當年在龜壇,五帽壇友鍾愛鬥富,我冷笑曰:“比別人富算啥本事?這年頭的富人,大多不是傻豬就是癲驢。比別人窮,那才真了不起!”梁思成和林徽因正是甘於貧窮的大學士。誰都知道,民國搞古建築研究,油水極其有限,友人多歎他倆自苦過甚。不過,現在全國瘋狂山寨假古董,古建設計者趁勢先富,似是必然。
最近詳細閱讀大量關於林徽因的文章,發現許多傳聞隻是傳聞。例如,林徽因向幾個猛男同時發電報賣弄風月,證據相當孱弱。捅出這個花邊新聞的人,說是從陸小曼口中聽聞。陸小曼是否談過這個事,本身已足夠模糊迷離。在那篇八卦文中,包括徐誌摩在內的幾個猛男,知道“一稿多投”後,怒不可遏。晚清民國不是愚民天地,清朝群眾果真蠢頑不堪,清朝斷不會滅亡。民國文化人或多或少均有理念和堅持,倘若林徽因的賤格屬實,徐誌摩不太可能還跟她維持摯友關係。不少80後90後網友大罵林徽因無恥,過頭了。不管官媒還是私報,隻要談起某人軼事,我們須學會秉持“看小說”的態度。今日事的真相已然撲朔迷離,更何況昔日事乎?用晚清民國的道德標準,不少老鄉貪腐淫蕩,早已跑步進入無恥的境界。
林徽因的媽媽何雪媛,是林長民繼妻。在林長民納程桂林為妾前,我認為林徽因一家的生活十分和諧。某些人強調何雪媛的文化程度低,不會妥善處理家庭關係,和林長民談不攏。任何夫妻都有話不投機的時候,都有陷入家庭爭執的時候,林長民和何雪媛日常出現些許不愉快的小插曲,不足為奇。納妾造成女人間嫉妒爭風,是家庭矛盾的真正根源。
中國女人可憐,幾千年承受歧視和欺淩,到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才算法理上解放。史上不乏揭示妻妾生活的小說戲曲,裏麵多有鼓勵丈夫納妾的“深明大義”妻。當然,也有抨擊多妻的,尤以外族統治的元朝作品最強烈。妻妾相爭以致謀殺,屢在舞台演繹。
古代文學作品告訴我們,妾的家庭地位和奴婢相差無幾。在林徽因家,妾征服了男主人,正妻旁落。網絡寫手不同情何雪媛,反苛責她不諳周旋,怨天尤人。我不想猜測林家的事情,但老公寵愛別的女人,老婆失意哀怨,正常得很。無力對抗曆史和傳統的巨輪,隻好去埋怨或者詛咒,不是很正常嗎?誰能有炮灰族那麽開闊的心胸,被貪官雞奸盤剝成為炮灰,依然無怨無悔地跪拜貪官?妻妾間明爭暗鬥,並非舊社會某一個家庭的特例,林徽因當時見慣不怪,遠不是今日人的大驚小怪。
老朋友湘大王是自帶幹糧的五帽,經常質問我:“老對社會不滿,讓你回到過去,你真幹?請勿否定現在幸福富裕!”嘿嘿,“幸福富裕”是事實,但這個“過去”,得看是什麽年代。湘大王讓我回歸文革挨鬥挨整,我當然不幹。不過,真讓我回清朝,好山好水,空氣芬芳,住宅闊綽,人口稀鬆,民眾樸實,混口飯吃不難,你湘大王怎知我就必定不願意了?湘大王不服:“你別光看到好的!清朝戰亂血流成河,惡霸地主毒打貧農,美帝國主義滿街拉屎撒尿,肺結核肆虐,亂成一團,你不害怕?”的確很可怕,但到地鐵擠一擠,到大街堵一堵,爛人狼狽如過江之鯽,癌症艾滋肆虐,也亂成一鍋粥,彼此彼此。龜壇的幾位老五帽,皆吾良師益友。他們日夜流著哈喇子,羨慕天朝洗頭洗腳的多妻之實,懾於霧霾和擁堵,不幸滯留美洲。一旦可以海歸一夫多妻且環境漂亮的大清帝國,估計他們走得比任何海龜都快。
現代人貼著一夫一妻的狗皮膏藥,同床異夢,各自紅杏出牆,不成體統。網上揭發出來的桃色事件,女的新婚有夫有子,居然還和有婦之夫通奸合謀,去算計貪官炮製性愛光碟。如此恬不知恥的惡行,本以為群眾誅之後快,孰料狗男女相互諒解,還有旁觀者被他們的“真情”感動。舊社會妻妾乃合法婚姻,節操尚存,性行為局限於適當的範圍。女人大多遵守封建禮教,端莊正派,潔淨得很。今日低薪狗男也要養二奶三奶,醜俗倒在其次,最可怕的是,各階層的狗女竟相解放思想,搞到不少孩子是誰的種子都講不清,多麽悲哀!眾多愚民誤以為“人性化”等於自由縱欲,責任心和榮譽感日益退步。他們不可能知道,當某種欲望即將毀掉社會時,不僅要壓製它,還應當立法論處。
何雪媛的不幸,是社會的責任。社會的不幸,不可以將責任全推給貪官,普通公民的責任實際上更大。網友把何雪媛寫成林徽因的負擔,誇大何雪媛的脾氣,定性她缺少愛心。何雪媛沒有工作,隨林徽因一家生活,在中國太普遍了,何來負擔?林徽因和母親相依為命,關愛肯定比怨懟多,林徽因不會介意照顧何雪媛的。梁思成過世,繼室林洙接著照顧何雪媛,恰好證明梁家人對老太太情深義長。情義來自長期的接觸和磨合,來自親情和摯愛,是需要基礎的。
林徽因和程桂林的孩子相處得挺好。林徽因一直是林家靚麗的鮮花,茁壯成長。全家眾星捧月,是否也說明程桂林比較寬容呢?異母弟弟林恒抗戰英勇犧牲,林徽因悲痛萬分,寫詩悼念。有文章記述林恒到北京求學,暫住梁思成家,何雪媛口出怨言,為難林恒。此事真實性如何,見仁見智,我倒認為可信。按女人的心理,多年的鬱悶,偶然遷怒於情敵的兒子,一點也不反常。林徽因開導母親,向弟弟解釋前因後果,顯示出知識女性豁達的特質。
何雪媛是一個平凡的好女人,她的平凡小事,天天在中國家庭發生,沒多少文章可做。某些專家教授少將中將譏刺林徽因或何雪媛之際,忘記今宵何夕。總體而言,晚清民國的女人,比現世女人更恪守婦道,更克己複禮,更勤勞仁慈。林徽因終生隻結一次婚,無出軌行為,種種坊間傳說需要真憑實據。不怕貨,就怕貨比貨。現世人那麽偉大,不妨比一比。我很想看看,今日名女,欲望自由,朝秦暮楚,三婚四嫁,到底有幾個拿得上台麵來比。我理解活人們什麽都要攀比的上進風氣,但最好老老實實跟逝世者比有錢比虛偽比通奸,非要比什麽道德操守,不覺得自己可笑可悲?兵法雲,以己之長,攻其之短。活人們犯下兵家大忌,攀比戰役凶多吉少。
熱愛今生今世的湘大王不死心:“你別死雞撐硬頸了,好伐?清朝裹小腳,你總該被嚇傻了吧?”我聽完樂得橫刀朝天笑。明末渾河之戰,我與忠貞侯秦良玉的兄長秦邦屏並肩出戰,作為先鋒直逼清軍前部。大清鐵騎利箭如雨,幾透盾牌。我不揮劍砍削周圍密如荊棘叢的箭枝,無法移步。秦邦屏是身軀高大的猛將,他手下三千白蠟杆兵戰力超強。甫一交鋒,秦邦屏一聲令下,白蠟杆兵強弩勁射,鳥銃吐出火舌,八旗兵墜馬如同割草。我軍打退清兵一輪又一輪的強攻,殺敵數千,斃其驍將十數員。然而,努爾哈赤以五倍兵力合圍,我軍彈盡力竭,終於被擊垮。秦邦屏、周敦吉、吳文傑、雷安民、陳策、童仲揆、袁見龍等大明悍將全部力戰而死。我從這樣的死人堆突圍而出,這個世界能把我嚇傻的東西,已經不多。
裹小腳是價值觀和審美觀的表現,其實就是“美容”。湘大王是大男子,自然誤以為現代女性“美容”都非常舒服享受。實際上,鋸下巴切眼皮,換胸換臀,拉長腿骨,哪一樣不是刺刀見紅的磨難?裹腳裹死者罕有,“美容”死於非命的消息多有耳聞。記得電視采訪一個剛做完加長腿骨的女孩。可憐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從麻醉醒轉,麵色蒼白,蹙眉苦笑:“俺覺得值!因為俺變美了!”清朝小腳女孩也會對記者講同樣的官話套話。清朝隻是腳部手術,今天的女孩幾乎全身任何部位(包括雙腳)都處於利刀的威脅之下,而且“美容”保修的開銷不菲。最後忠告湘大王,現代男女平等,“美容”涵蓋男客,他遲早要吃刀鋸之苦。
(待續)
前幾集的鏈接:
《笑談林徽因4:情史曝光怨粉絲,睡醒不見雄獅子》
《笑談林徽因3:說不清的林徐戀,道不明的女人心》
《笑談林徽因2:山寨菜市必有才,錯愛癡情難有據》
《笑談林徽因1:黃花流芳新空氣,佳人翩躚大舞台》
謝謝你誠懇的討論!討論隻要互相尊重,認真交流,於我是寶貴的學習機會。
你的看法無論褒貶,是你個人思想,值得我去尊重和感謝。作為一介平民,我虛心聆聽批評,我繼續學習探索,但我避免人雲亦雲。 我的學習態度是“敬而不拜”。對東方名人是這樣,對西方名人是這樣,對林梁也一樣。我以前對名人仰視,但現在我信奉“平視”,努力遠離“仰視”和“俯視”。我作文偶然自稱“俯視”或“仰視”,屬於自嘲。
經過這十幾年的學習,覺得作文規則限製我的思維,所以我決定不再拘泥於它們。我寫博文如此,寫文學小說也如此。很多人不認同,但人類觀點各異,所以思想自由的包容性,顯得彌足珍貴。我會繼續努力,尋找一種更好的新形式。
費氏夫婦、胡適、沈從文說的,不等於史實。他們的作文,我也看了好些,發現帶著個人色彩。按西方不少史家的看法,“史實”兩個字誤導。人都是主觀的,經腦子過濾後寫出來的“史”,不可能全是“實”。不看久遠的東西,從平時個人通信或說話,我自己就有所增減,有所變形,而且無奈地謊報公司實情。說白了,主觀性不可避免。
史料裏麵那麽多假貨,怎麽辦?我不擔憂。成年人有判斷力。判斷力各有千秋,觀點更豐富多彩。吾不患分歧,患高度統一也。我喜歡讀史,讀了些少之後,我逐漸不以“史實”來限製我的筆墨了。
你能提出這樣的意見,應該是讀了我的作文,很感謝!
許多時候,我隨意地笑世間亂事,零散甚於勁風中的雨粒,無視學校的作文原理。這種偏頗有時是故意的,我不自量力之餘,也是一種思維漫遊。對世事的觀察,還有作文的水平,我感到缺乏力度,所以我堅持讀書和磨練。我尊重善意的批評。
我將繼續努力,謝謝你的批評!
雖然蝦扯的幅度小了,但是還是看不到您的文章的主旨是啥.
謝謝評論!
你說“此文有很多不合事實”,我讚同。我讀任何文章(哪怕是梁啟超陳寅恪的),不以“事實”來衡量。我隻把它們當作一家之言,隻是文章作者自家的看法。文學曆史的東西,確切度無法與理科比。我在本文寫道:“今日事的真相已然撲朔迷離,更何況昔日事乎?”
本文是我根據自己知識作主觀分析,自然戴著我的有色眼鏡。盡管離“事實”遙遠,我不憑空捏造。我找資料,一定看多個版本,不會隻根據一兩種說法來講話。我從不以事實自居,因為我知道我並沒有掌握事實。即便正史和自傳,我也懷疑其可信度。在我看來,“史實”二字,如果不是難以服眾,至少是難以服我。我在舊文多次談過這個觀點。
舉人和今天的大學生研究生,(從文憑角度)難以比較。今天大學生研究生滿街都是,比秀才還多。舉人比秀才高級,但整個中國,舉人不少。梁啟超被清華聘用,和舉人身份關係甚微。我說的“沒有高級文憑”,是指梁啟超沒有現代人眼中的高級文憑。比如,趙元任也是清華國學大師,有哈佛博士文憑。陳獨秀在日本讀過書,但那不算高級文憑。陳寅恪長年留學,沒拿學位。
你說梁思成風趣活躍,肯定有自己的根據。我也不想否定他風趣活躍。我瀏覽網上網下,梁思成性格如何,真是眾說紛紜。聚會場合,林徽因在場,梁思成說話不多。我比較再三,文中就那麽寫了,是事實嗎?很可能不是,隻是我的發言罷了。我特意將文中改作“更開朗啦”,這樣或更婉轉。小時候,梁思成家的許多事情我都大體聽說,隻是,聽說的東西,肯定不全是事實。
我的寫作歡迎你評論。每個人水平都有局限,我不能因為水平低就不寫作文。寫作文本身就是學習的過程,若有人指教,可以進步,是好事情。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