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峰簡曆
1930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
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2年轉入中國共產黨。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任紅25軍73師政治部幹事,紅4軍10師29團連指導員,紅30軍267團營政治委員,第267團總支書記。
1937年入延安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學習。
抗日戰爭時期,任八路軍冀熱察挺進軍隨營學校政治處主任,第12支隊政治處副主任,第4團政治委員,挺進軍政治部副主任,晉察冀軍區第11軍分區政治部主任,第3軍分區政治部主任。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任華北軍區幹部部副部長,防空軍幹部部部長)
1932年冬天,是個戰火彌漫的冬天,國民黨像一群瘋狗似的,到處狂咬著。他們集中了強大的兵力,向我中央蘇區和贛東北蘇區的樞紐地帶金溪縣進犯,妄圖首先割斷我們兩塊革命根據地的聯係,然後來個各個擊破,以達到他們消滅革命勢力的目的。
為了保衛金溪、保衛革命根據地,我們師——紅四軍第十師——奉命在金溪以北的許灣附近,擔任阻擊和粉碎敵人的任務。
這裏是個丘陵地帶,小山包一個連著一個,一直延伸到公路邊邊上。我們在這裏隱蔽起來,等著敵人送上門來,好狠狠地敲他一頓。
這天早晨,國民黨吳奇偉的部隊,拉得長長一溜,有的頭上戴著鬥笠,有的背上背著鬥笠,像一群烏龜一樣,順著公路爬來。他們越來越近,我們清楚地看到了敵人鬥笠上“國民革命軍鐵軍第四軍”的黑字。他們是吳奇偉常在人們麵前吹噓的“鐵軍”中的“鐵師”——九十師。他們有著優良的裝備,並有三架嗡嗡叫的破飛機配合,耀武揚威,好像一切都不在他們眼裏。
敵人已經全部落在我們的射擊線內了,師長李樹凡同誌把大手往下一劈說:“開火!”頓時山野裏響起了炒爆豆一樣的槍聲,我們紅十師的戰士們,一個個像小老虎似的,端起槍跳出隱蔽地,向敵人準確地射擊著。敵人像被割倒的稻禾,一排排地紮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激烈而殘酷的戰鬥,從上午七時開始,直至下午一時左右,一連打退了敵人連續數十次的衝殺,殺得敵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眼看著這股就要被最後消滅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敵人的增援部隊趕到了,他們一下子把我們師部和兩翼部隊的聯係插斷了。我們的傷亡也很大,再加上師長李樹凡同誌在激戰中不幸負了重傷,部隊失去了指揮,情況顯得越來越嚴重。為了保存實力待機反擊敵人,我們師部的諜報班(當時我在諜報班)、警衛排和通信排,撤出了陣地,邊戰邊向後轉移。
敵人當然不會放鬆我們,仍一步緊似一步地追了上來。在這危險而又緊急的關頭,我們是多麽需要首長啊,多麽需要聽到首長鎮定的聲音啊!忽然南麵的公路上揚起了一片煙塵,是誰來了呢?我們在猜想著。來人越來越近,他們騎著馬向這裏飛馳著,快到跟前了才看清楚,原來是我們的軍團長林彪同誌和政治委員聶榮臻同誌,帶著幾個警衛員趕來了。
我們像神話中的大地的兒子安泰一樣,見到了軍團長和政治委員就像有了母親,軍團長給了我們無比的力量。正當林彪同誌快來到陣地前時,尾追的敵人已經蜂擁地衝了上來,我們甩開駁殼槍和花機關,一陣猛打,把敵人打得連滾帶爬地滾了回去。在硝煙中,我們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頓時活躍起來。
“軍團首長來啦!軍團首長來啦!……”我們舉著花機關槍和駁殼槍連蹦帶跳地歡迎我們的首長。
軍團首長下了馬,第一句話就說:“同誌們,你們打得很好!”這對我們是多大的鼓舞啊!我們高興地接過首長的馬,栓在隱蔽的地方安置起來,然後回到首長的身旁,靜等首長命令
。
“前麵的情況怎麽樣?”林彪同誌和往常一樣鎮靜地問道。我們詳細地報告了戰鬥經過情形。林彪同誌隨手拿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穩步地走上山崗,屹立在那裏專注地觀察地形和敵情。他那穩健而沉著的姿態,感染了我們每個人,剛才撤退時的慌亂心情,一下子被趕得無影無蹤了。我們緊緊跟隨在林彪同誌的身邊,察看著敵人的動靜。我們雖然沒有生活在林彪同誌的身邊,但他那種任何時候都鎮靜的特性和認真、細致指揮作戰的特點,是人所共知的。我心想:林彪同誌親赴前線指揮我們,還怕消滅不了這幫白狗子?那才有鬼哩!過了一會兒,林彪同誌放下了望遠鏡,環視了一下我們。戰士也都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望著他,好像在說:“首長!下命令吧,保證完成任務!”林彪同誌真的看透了我們的心,他用手指著前麵公路旁的一個小山頭說:“占領那個山頭,就是勝利!”說完,喊了一聲:“同誌們!跟我來!”他首先向那個山頭衝去,大家也跟著他衝了過去。
“同誌們,快衝啊,軍團長把我們拉下啦!”我邊喊邊往前緊趕,同誌們飛也似的追了上去。
起伏的小路是那麽難走,荊棘刺得我們手腳流血,可是誰還會顧這些呢。林彪同誌在我們前麵,我們要趕過去保護首長的安全。於是大家甩開大步一陣飛奔,攆上了林彪同誌,和他一起衝到小山頭上。敵人也看到這個小山頭的重要性啦,他們急忙派部隊來搶奪這個山頭,但是晚了一步,我們已經搶先到了山頂。這時敵人還在半山腰呢,林彪同誌用手一指:“消滅掉!”於是我們的槍一齊吼叫起來,向一陣猛烈的颶風,把爬上來的敵人一下刮倒了,僥幸活命的家夥,像王八吃西瓜似的連滾帶爬的軲轤回去了。我們占領了山頭陣地。
就地臥倒,準備反擊敵人!“林彪同誌下了命令之後,隨即派騎兵通訊員到後麵調紅七師和紅九師部隊。
紅七師和紅九師離這裏有十幾裏路,一時不可能感到。敵人依仗人多武器好,接二連三地發起攻擊,雖然每次都被我們打得頭破血流、丟盔棄甲的滾了回去,但是,敵人使用的兵力一次比一次增多,而我們的人——能作戰的人——卻越來越少。敵人到第四次衝鋒時,糾集了一個營的兵力,全部輕裝,在密集的火力掩護下,向我們發起了猛烈的攻擊。這時,我們每個人的子彈隻剩下幾發了,就拿頭號武器——花機關槍來說,也隻剩下十來發子彈。我使的一枝五號駁殼槍隻有六發子彈了,槍身都打紅了。為了不致發生故障,我把剩下的半瓶生發油全倒在槍裏。當時我們都橫了心:“來吧,狗崽子,老子和你拚了,拚一個夠本,拚兩個賺一個!”但是,我們都以萬分焦急的心情和期待的眼光望著林彪同誌,希望他能快點離開這危險的處境。
“首長,請您離開這裏吧!”我帶著祈求的口吻說出了憋在心裏的話。
“首長,請您轉移吧!這裏有我們,我們一定能夠頂住!”我的話還未落音,接著同誌們也發出了同樣的請求。
林彪同誌看了看我們,嚴肅地說:“別管我!你們的任務是粉碎敵人的進攻!要注意,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槍!”他看了看西斜的太陽,又向周圍回顧了一番後說:“後麵的部隊就到了,堅持住就是勝利!”
在這千鈞一發、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軍團首長始終未離開我們一步。我們以憤恨的眼光盯著上來的敵人。看著敵人那種張牙舞爪的勁頭,我們的肺都要氣炸了,恨不能馬上衝到敵群裏,用牙狠狠地咬敵人幾口才解恨呢。這時,同誌們也都有些按奈不住了,槍口對著敵人,不時地回過頭來望望林彪同誌,好像是說:“首長,下命令吧!”
“不要緊,等敵人靠近了再打,不到跟前不準開槍!”林彪同誌看透了我們的心,他的話好像一副“定神劑”一樣,陣地上立時寧靜下來。
我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像烏龜似的蠕動著的敵人。心裏數著:五十公尺,四十公尺……十公尺,八公尺……。“打!”林彪同誌一聲令下,霎時,我們的花機關槍和駁殼槍,像突然迸發的洪水,一下子衝向敵人。子彈頭像長了眼睛一樣,一粒不漏地鑽進敵人的心窩。敵人像用鐮刀割倒的麥子一樣,一排排地倒下去了。本來就剩下不多的子彈,這一陣猛打猛掃,終於打光了。
“同誌們,衝啊!”我們等待的最後一道命令,終於由林彪同誌的口裏喊了出來。
我們“忽”地一下子從陣地裏跳出來,左手握著槍,右手抓起塊石頭,朝敵人衝了過去……
遠處傳來了衝鋒的軍號聲,我們紅七師和紅九師的同誌們,狂風暴雨似的掃了過來,有如秋風掃落葉,滾湯潑殘雪一樣,把殺氣騰騰、驕橫一時的敵人擊潰了。上麵寫著“鐵軍”標記的烏龜蓋子式的鬥笠和槍械彈藥丟了一片。我們匯合了主力,像趕鴨子似的追擊著潰敵。敵人終於搭拉下腦袋、舉起了雙手。
就這樣,我們和軍團首長一起,把吳奇偉的“鐵軍”粉碎了,燒熔了。林彪同誌看到戰士們扛回來勝利品,他那堅毅而慈祥的麵孔,勝利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