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孔子在文革中蒙冤的一句話
老幾
孔夫子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在文革中批判孔子時, 這句被當做孔子愚民思想的一個證據。典型的如範文瀾馮友蘭的說法:孔子把民看作愚昧無知的人,他們不可使知,隻可以讓他們聽從驅使。認為孔子鼓吹愚民政策。近代不少人都持這種看法。
孔夫子教書育人,並沒有開貴族學校,而是“有教無類”, 弟子三千,賢人七十二,學生不分貴賤。比如“賤人”出身的學生冉伯牛患惡疾,孔子在他病危時,從窗外握住他的手,哭著說:“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這樣的人怎麽會害這樣的病啊!伯牛以德行著稱故。)有這樣育賢的愚民老師嗎?!
近來隨著傳統文化回歸,人們慢慢學會理性的思考,很多人都體會到愚民的解釋邏輯不通,開始從各個角度正麵闡述。比如斷句讀之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以此來從正麵來解。如此等等,大都是先有看法,強搬硬解。
其實這句話非常明白,以錢穆先生所解最正(附後),隻是尚不夠簡潔明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翻譯成英文就是You may get people to follow you, but can’t make them understood。用老子的說“百姓日用而不知”, 《中庸》裏麵就直接引用了這句話。一個叫個貓,一個叫個咪,如此而已!
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也就很容易明白為什麽孔夫子講“仁”,而《論語》一開始先要說習“禮”的問題。“仁”在《論語》中出現了111次,幾乎每次解釋都不同。可見孔子的這個“仁”不可盡知,此乃易經變易之理。類似於老子的“道可道非恒道”,必須要通過某種方式來顯現。
從這裏也能夠看出老子與孔子思想的異同來。同樣都是認定“百姓日用而不知”,二者做法完全不同。老子無為,道法自然,讓你自己去悟。孔子有為,誨人不倦,但又是“不可使知之”,隻好以西周的“禮”“樂”的方式“民可使由之”。這就是“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這裏的禮樂既是一套形式,又是一整套政治文化製度。)
隻有這樣,才能夠體現“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的邏輯思想的一致性,滿足孔子說的“一以貫之”。不僅如此,隻有用上麵這個鑰匙,才能夠窺探孔子思想的秘訣。
現今世界到處是孔子學院,老幾懷疑他們到底有幾人能懂得上麵這一點?
無斷真假,何來對錯?隻知結構,不知解構。古今多少儒,迷失朦朧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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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鄭玄:“民,冥也,其見人道遠。由,從也。言王者設教,務使人從之。若皆知其本末,則愚者或輕而不行。”
何晏《集解》:“由,用也。可使用而不可使知者,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
朱熹《集注》:“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程子曰:‘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戶曉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爾。’”
宦懋庸解為:“對於民,其可者使其自由之,而所不可者亦使知之。”這樣,就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錢穆先生在《論語新解》:《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也。”《中庸》曰:“百姓日用而不知。”皆與此章義相發。民性皆善,故可使由。民性不皆明,有智在中人以下者,故有不可使知者。若在上者每事於使民由之之前,必先家喻戶曉,日用力於語言文字,以務使之知,不惟無效,抑且離析其耳目,蕩惑其心思,而天下從此多故。即論教化,詩與禮樂,仍在使由。由之而不知,自然而深入,終自可知。不由而使知,知終不真,而相率為欺偽。《易傳》雲:“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亦為民之不可使知,而謀求其可由,乃有此變通神化之用。近人疑《論語》此章謂孔子主愚民便專製,此亦孔子所以有不可使知之嘅歟!
湖北荊門郭店一號墓出土的楚簡《尊德義》簡21、22說:“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智(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強也。”其注釋裘錫圭按:“道,由也。《論語·泰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