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連續幾天,高燒烤炙著五髒六腑,同時傷腿疼痛加劇。盡力克製自己也無效,不時發出淒厲的呻吟,最痛苦時甚至尖聲叫喚,直到昏死過去。盡管還不是粉碎性骨折(否則後果更不堪設想),但能感覺到有裂開的骨刺,因劇烈的奔跑而刺破了肌肉組織,爆發出嚴重炎症,腿腫脹得像柱子粗……
一周多以後,左腿好歹消了腫,我才能拖著骨裂的腿,在舊油坊一角小範圍活動,餓急了吃點發黴的油籽餅,渴極了喝點油槽裏的陳年積水,大小便也幾乎在原地。虧得我吃喝不多,排泄也不多,但那樣也弄得自己不僅塵頭垢麵,而且渾身臭氣薰天。然而,我咬緊了牙關,就一個念頭:活下去!讓腿好起來!
要在毫無醫療的條件下叫裂開的骨縫自行愈合,絕對需要漫長的時日。盡管我不斷鼓勵自己堅持住,有時也不免悲觀動搖:蒼天嗬,究竟何年何月,我才能重新健步如飛,回到朝思暮想的故鄉?難不成就像堆臭屎,在這裏潰爛?……
一個偶然的際遇,再度在困厄時刻救了我,但也讓我付出了意想不到的代價。
那是傷腿消腫後的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有兩個女人提著馬燈進了舊油坊,壓低的語音,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但能感到隱秘的氣氛,似乎在做什麽不願叫人知道的事。我警覺地支起身,但中間隔著榨油的機器,無法看清她們究竟要幹什麽。隱隱約約見她們折向另一角落,在一個平台鋪下被褥,接著脫掉衣服雙雙鑽進去,然後就傳來了含糊的竊笑、急促的喘息、放浪的話語,最後是無法壓製的尖叫。我明白了,這是一對同性戀,應當是村落裏的居民,背著人在此偷情。
傷腿無法動彈,體質又極度虛弱,我隻有趴下身盡量踡伏成一團,聽任周圍的事發生。過了一會,兩個女的回到了正常狀態。其中一人提高了聲音,狐疑地說:“什麽味道?怎麽這樣臭?”另一個回應道:“舊油坊,管它呢!姐,你不累嗎?”
“不,實在太臭,不是好味道,別是死狗死貓,”
“不就是那些爛菜籽餅嗎?……算了……”
“死鬼男人!成年累月的也不知道回個家!想清出去,還沒那個勁道和閑空呢……不,我得看看,真有個人死這裏,妹子你就得往局子給我送飯了!”
說畢,這女的嘻笑打著馬燈就循味過來了。頭一眼看到我,她大叫一聲“媽呀”,差點將手裏馬燈扔掉,隨即掩住鼻子,一迭聲呼喚:“妹,妹,快過來看!還真有條大狗,髒死了!怎麽瞅著又不像狗呢?”
我無法做任何反應,也不能露出狼的樣子將她倆嚇唬走,否則會招來更多村民圍觀與圍攻,目前情況下,毫無反抗和逃跑的能力,隻有束手噤聲,靜觀事態的發展。另一個女的過來了,也掩住了口鼻,不以為然地說:“不就條臭髒死狗嗎?牠倒是沒吠叫,趕走就是!”
我掙紮著站起來,慢慢向門口溜去,自忖躲過了這一回。可我實在虛弱無力,傷腿一著地就鑽心痛,兩手一腳支撐著,才邁出兩步就搖搖晃晃欲倒下。
“牠那條左腿有傷,”她們發現了。接著又先後尖叫起來。
“嗬,姐,你看,牠長著個男人的玩藝兒呢,好奇怪!”
“啊啊!還真是的!”
說來羞愧,剛才聽見她們的浪聲淫語時,不知什麽原因,身體雖虛弱不堪, 胯下部位竟然有反應。眼下兩個女的衣服並沒穿周全,隻是披著上衣,許多肌膚都裸露著,又激起了我純粹生理的條件反射。她們幹脆一聲不吭,隻顧撫摸我那敏感地方,也不再忌諱我全身上下散發的臭味。實在快受不住了,我開口了。我要她們停手,告訴說我是人,不過不是一般人,而且受了傷。
她們倆再度一驚,但女人慣有的好奇心戰勝了一切,立刻安靜下來,將信將疑地聽我的故事。
後來了解到,她們都是農村所謂的“留守婦女”,男人都出遠門在大城市打工,兩三年都不一定能回趟家。所以她倆特別感動於我堅決要回家的決心。她們留在農村,因為離不開,除了伺候不多的幾畝地,還得照顧年邁的親人。年紀稍長稱“姐”的,家裏有患病的父母,稱“妹”的則有公婆和小孩。老公連逢年過節都回不來,因而她們和村子裏情況類似的女人們成了曠女怨婦。想解決性的需求,就成了大難題。連偷漢子都困難,因為留在村子裏的男的隻剩老人和幼兒,她們就二女搭伴變成了相好。但並非每個婦女都這樣做,更糟糕的甚至還有同公公輩亂倫的。同村人大家都心照不宣,連自己的老公都一眼開一眼閉,反正他們在異地同樣有婚外的男女關係。
當時還不知道這些事,隻求她們保密,幫我治好腿,而我,“會報答她們的”(我原話就是這麽講的,開口時並不明白其中的曖昧意味)。年長的湊近年幼的耳邊,瞄瞄我,神色詭異地說了些什麽,年幼的噗嗤笑了,低下頭,多少有些羞澀,然後不約而同又對望一眼,會心地一笑,點點頭離開了。
此後幾天她們照顧得很好,應該說盡心盡力。這舊油坊是年長的叫褚姐家的,關起門來做什麽都方便。她們燒了熱水替我洗澡,剪掉周身的糟亂長毛,清除掉那堆糞水汙垢,收拾出一個相對幹淨的角落,鋪上麥桔讓我容身。更關鍵的是,稍微年輕點叫英妹的設法找來了治跌打損傷的中成藥,這對我的腿傷痊愈是至關重要的。當然,也要感謝她們替我準備的吃食,盡管粗陋,總比發黴的菜籽餅強百倍。
不過她們倆在我身上,從一開始就不回避對男性的強烈興趣。時不時撫摸我,也拉著我粗糙的手掌去摸她們那些特定的敏感部位,有時更把我緊緊摟在懷裏。看得出兩人很享受,異性的觸碰和同性的觸碰畢竟感覺上不同,也說明她們並非真正的同性戀。等我身體進一步有了起色後,她們雖不言語,但明顯有更多的要求。經常兩人一齊來,有時也分別來。秀姐來的次數頻繁些,可能沒孩子牽掛(不曾打聽她的子女情況,她也不提起),也因為這是她家的油坊,更顯方便。英妹始終帶點羞澀的神色,但實際更貪婪,好像三十歲剛出頭吧,欲求正旺。
可這不能算單純的交易,我也不是簡單的性奴。因為在我這方麵,雖然剛開頭感覺別扭,但本能上同樣渴求,不僅從未拒絕過,而且越來越趨向主動。中年的農村女性,盡管簡樸、粗獷,火熱的軀體自有獨特的成熟魅力。麵對騷擾,不,應當說挑逗,我身體自然而然的第一反應,是欣欣然接受。隻感覺長期匱缺以來(多長?我也說不清楚,離開仙媧掌後?至於和黑小玫的關係最後究竟如何,始終記不清),迫切需要暢快、淋漓、毫無保留的發泄。明顯有獸性(叫狼性也行),在體內膨脹、劇增、高漲、迸發,無法加以自控。那種狂野的暴力,降臨之際連我自己都有點害怕,她們也應該感覺恐懼,卻也可能倍感刺激。類似人獸之交的樣式(畢竟我保持著狗或狼的外形),和奇特的體位(因我無法起立,她們要麽蹲騎在上,要麽跪伏在前),肯定將她們帶向了從未體驗過的新異國度。
雙方都在解決性饑渴——她們倆光溜溜地和我毛毿毿的軀體相糾纏時,腦海裏總掠過這樣的念頭。但即便欲火熄滅,頭腦充分冷靜下來,反複琢磨,仍覺得那是唯一的出路。不利用她們的欲望,難道不擔心自己被暴露,進而遭受無法預測的對待嗎?不依賴她們,難道還有可能靠自己,叫骨裂的腿盡快複原,而避免敗血症、壞疽病等致命感染嗎?難道,還有可能乞求她們純粹的不攙雜一點好處回報的同情心?……相反,對於她們和別的農村“留守婦女”的性匱乏難題,我多少懷有惻隱之心。那麽,同她們做愛,算不算一種布施呢?……事實上,越到後來,肉的快感越缺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征服欲的滿足。打量著她倆疲累得昏昏睡去,卻又舒心適意咂吧著嘴唇的光身子,直覺得麵前無非是兩頭恣樂的雌獸,順服在我原始的蠻力之下。
然而,我卻忽略了一句民諺:“傷筋動骨一百天。”就是說,骨折、骨傷的治療期間,至少有三個月是禁止性生活的,否則對痊愈不利。在放縱欲念的同時,把這句雖並無科學佐證卻為經驗證實的警告,拋到九霄雲外了。最後,當傷腿徹底恢複,行走已經無礙的那一刻,我發現左腿縮短了一小截,變成了一條跛腳狗。趁褚姐和英妹越來越疏於光顧(料想她倆也應當饜足了吧),我趕緊開溜。男性共有的虛榮心,不想把這失敗的一麵留在女人的印象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