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文革開始,機關部門全部癱瘓,學校停學,工廠停產,不明不白被定為走資派、反革命的人被抓起來,每天遊街示眾,批判鬥爭。大字報鋪天蓋地,每天都看著人們用麵粉攪一大鍋一大桶漿糊刷大字報。奶奶說,好好的麵糊嘟兒,這麽養人,糟蹋,人們糟蹋。
爸爸大小是個官,全家人都擔心有一天什麽走資派的帽子會輪到他頭上。因為小孩子不起眼,奶奶每天吩咐我到外麵去看大字報,然後回家告訴家裏的大人們新貼的大字報內容。在無形中我開始成了家裏通風報信的大使。
爸爸13歲就參加革命,跟著共產黨幹了一輩子革命,本該是根紅苗正、曆史清白的革命老幹部,卻被政治審查清理為曾參加過什麽反革命組織的嫌疑人。那個瘋狂的年代,無中生有的事會讓人一輩子都洗不清,還會株連九族。奶奶為了爸爸清清白白的曆史,為了我們這些革命的下一代,悄悄地把我們留給外婆,登上了北上的火車,回到她闊別了10年的河南老家,她要為爸爸澄清曆史尋找證據。
奶奶在老家找到了很多相關人員,也給爸爸的暗訪鋪平了道路。爸爸最後的檔案是怎樣的結論奶奶不得而知,可她做了一個婦道人家可能做的一切。
在老家期間,奶奶看望了多年不見的親戚朋友。老家人都說奶奶講一口四川話,可奶奶感覺她還是純正的家鄉話。其實奶奶的發音的確還是河南發音,但用語卻有不少四川的表達方式。因此,河南人說奶奶講的四川話,四川人說奶奶講的河南話。
奶奶在老家時也試圖看看她一人操勞建起的大磚房和一手置辦的各類家具。房子還在,遠親一家住著。家具經過曆年的各種運動,很多已經不知去向了。辛辛苦苦尋尋覓覓找到了幾個大櫃子,不是東家在用,就是西家在用。大家都有沾親帶故的關係,奶奶也隻是看看,知道她這些個人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財產如今何在而已。
戀著失落的家,帶著疲憊的身體,奶奶離開了老家河南,回到四川,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