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晨曦》（十一）

第十一章

 

一個月過去了，我的辦公室已堆滿了麵料和衣服，我的落地玻璃也被擋住了一半。每星期出去吃午飯的事，也很快地發展成我跟Leah，Mary和Kristina四人一同前往。我們不僅經常去意大利小飯館，還發現了一家希臘館，那裏的烤雞腿特別好吃。飯店裏的烤爐是公開的，可以看到師傅在用鬆木烤雞。

這天，我們又開車來吃雞腿了，一落座就按照習慣地叫了各自的飯。Leah麵有難色地說：“嗯，我今天沒胃口，不想點雞腿了，吃點蔬菜薩拉就好。”

Kristina一下子就看出Leah的情緒低落，就問：”怎麽了，你別也懷孕了吧? 不然，你也可能被David開除的。”

我看了一眼Kristina，她說的沒錯，懷孕的Lucy真被David開除了，現在雇了新的排料師Judy，每天Kristina要帶她熟悉工作。

Leah沒好氣兒的說：”我哪裏會懷孕啊，我在交的男朋友都出了問題。”

Mary開口就說：”什麽問題，別是你父母反對吧？”

Leah看了看Mary，接著說：”沒有，是我自己的事。我是天主教徒，雖然我不是每星期去教堂的那種，但是我從小就做過洗禮，上的天主教小學和中學。可是我的男朋友他信的教義與我的有些不同，對婚姻有嚴格的規定，結了婚一輩子不允許離婚。”

Mary接過來說：”那又怎樣？隻要你跟他好，他也跟你好，這就不叫事兒！”

Leah說：“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一想到我倆真的要過一輩子，我就猶豫了，這個壓力太大了，這個承諾太厲害了，你們能做到嗎？”

她掃了掃我們每一個人的臉，她的眼光與我相遇，可我沒敢接她的話。雖然我被中華文化教育的是白頭偕老的傳統，但我真能找到那位能讓我托付終生的人嗎？

Kristina打破僵局，先說：“我和Tim沒有這個問題，他是我在中學就喜歡的心肝寶貝，我們已經好了二十多年，今後不會再變的。”

Leah接過來說：“那你沒有與其他男人的經曆嗎？”

Kristina回答道：“可不，我沒有，我也不後悔。我的好朋友Lily就跟我不一樣，她在中學開始就與很多男孩發生性關係，她認為多了解一個男的，就對她今後擇偶有很大的幫助。她都快到三十歲了，才停止，與她最後的那個男的結了婚。”

Leah辯解地說：“我倒不主張那麽極端，要與那麽多的男人有性關係，但在結婚前總得試幾個吧，要不你怎麽能夠確定什麽樣的男人適合你呢？”

說完Leah看著我問：“Sophie，你跟幾位男人有體驗了？”

我忽然感到像有火燒過來似的，有些遲疑地答到：“我麽？我一個都還沒有啊，我家裏的教育就是在婚前不能失身。”

我以為她們都會嘲笑自己，但Kristina卻立刻表示理解，她說：“我有朋友也相信在婚前要保持處女的。”

Leah點了點頭說：“這的確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正如同我的男朋友相信結婚了就不能離婚一樣，而我感到有壓力，我怎麽能夠保證我會一直愛著他到死呢？！”

Mary語氣嚴肅地說：“我並不認為這是壓力大的事，真正壓力大的事，你們幾個實際上都沒經曆過啊。”

她停頓了一下，我們點的烤雞腿被端上了桌。她接著說：

“我給你們講講我的經曆吧。我的丈夫比我大十歲，他還離過婚，帶了一個兒子。正是因為這樣，我老爸堅決反對我與他好，我們為這事不知吵了多少架。他的十幾歲的兒子也對我不好，總是給我搗亂出難題。可是我很有耐心，每次都把事情為他辦的好好的，現在我跟兒子關係好極了。可是我老爸始終不理解我，甚至在我們結婚的時候不來參加婚禮，還斷絕了父女關係。”

我看著Mary，覺得她好堅強。

Mary繼續說：”現在我的女兒Stephanie已經七歲了，聲色活潑。年初的First Communion的儀式上，老爸才第一次見到她，我媽曾告訴過我，老爸非常後悔錯過外孫女的成長那麽多些年。”

Leah敏銳地問：“你媽’曾’告訴你，什麽意思？”

Mary把頭低下，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含著眼淚說：“兩個月前老爸把我媽砍死了…..”

我們其他三人齊聲驚呼，Kristina撫摸著Mary的後背，Leah攙扶著Mary的胳膊。

我坐在Mary的對麵，怯生地問：“怎麽回事啊？”

Mary用餐巾紙擦了下眼淚，穩了下情緒繼續說：“嗯，老爸跟我媽為我的事、為Stephanie的事吵起來了，結果他用刀砍了我媽兩刀，還紮了三刀，他自己割腕自殺。後來被我弟發現，把他們送到醫院，我媽死了，可老爸被救活了。”

Mary看著我問：“Sophie，這事不應該是瘋子的行為吧? 他的律師辯護說是他瘋了才殺的，不想讓他入獄伏法。”

我知道我不能在這個場合展開案情分析的，情況太複雜，凶手是否有瘋病曆史，服過藥，吸毒等等，我安慰她說：“律師是替當事人辯護的，他必須提供足夠的證據才不能被判刑。”

Kristina輕聲地說：“太慘了，這事最好不要讓Stephanie知道，等她長大一些的時候，再講給她聽吧。”

Mary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對著Leah說：“咳，瞧我把這事做的，說了這麽沉重的事，把你們的胃口都弄沒了。我的意思是說，生命太短暫了，我們應該把握自己擁有的。你這種情況換做我，我會毫不猶豫地嫁給他，要知道他也會這樣想你的，他同樣給了你一輩子的承諾。”

“嗯，我明白了！”Leah的語氣帶著堅定。

我們很快吃完飯，回到辦公室。從這一天開始，我們四個就非常抱團。

我們一同陪伴Mary出席了法院對她父親的宣判，不出所料，他被定罪，判終身監禁。Mary站在法院聽眾席的後排，遠遠地望著她父親的背影，眼含淚水，但她並沒有走到前排去見她的父親。這個宣判結果正是她想要得到的，她認為家人的不幸，是她父親之過錯，至老彌篤。她與他之間的隔閡，如同解不開的鎖。他們之間不再有親情的紐帶，這輩子她也不會原諒他。

 一個月後，Leah宣布她訂婚了。她給我們看她的訂婚戒指，我們其他三人一起買了賀禮送給她。Francesca和Mary跟Leah約定好，等到婚禮時，她倆一定幫Leah做出最漂亮的婚紗，因為我們都知道她和她的未婚夫再也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