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在書中,刻意把明代色地彩瓷列成單獨一章進行闡述,指出色釉為地,再繪單一色釉彩為裝飾的器物,也屬釉上彩瓷中的一個品類。從史料上了解,色地彩瓷在明代可達二十餘種,如白釉綠彩/黃彩/礬紅彩/醬彩瓷器;黃地紅彩/綠彩/紫彩瓷器;紅地黃彩/綠彩瓷器;藍地黃彩/孔雀綠彩瓷器;綠地黃彩/紫彩/醬彩/紅彩瓷器;色地加青花/描金瓷器等等。弘治朝的存世品不多,是明代最少的(圖1,2,3)。
圖1:故宮明弘治嬌黃釉描金罐,黃釉呈色均勻,色澤淡雅柔和,如雞油般光潤。
圖2:故宮明弘治霽藍釉金彩牛紋雙係罐
圖3:台北故宮藏明弘治白釉描紅九龍紋碗看展照
弘治朝色地彩瓷的製作水平,已有了空前的發展。如白地綠彩器,在永樂白瓷綠釉描繪紋飾的基礎上,象成化朝一樣,改用刻花與填彩相結合。即先在坯體刻出海水雲龍紋,然後在龍紋外施白釉高溫烘燒,再在龍紋上填以綠彩,經低溫燒製而成,使弘治特有的眼鏡龍(比目龍)更神奇生動,似綠色行龍在波濤中追逐(圖4),使這一品種久負盛名。
圖4:台北故宮明弘治白釉綠彩雙龍戲珠紋碗看展照
弘治時期的色地彩瓷,最著名的品種是黃釉器。其低溫黃釉器,是因用澆釉法施釉,故有‘澆黃’之稱。因其呈色嬌嫩,又稱‘嬌黃’(圖5)。比較成化朝的泛白的淡黃釉器,弘治嬌黃釉要色深嬌嫩,釉麵光亮,顏色適中。正德、嘉靖朝的黃釉器,顏色要深而老,稱‘鵝黃’和‘麥芽黃’,更深者為‘蜜蠟黃’。
圖5:台北故宮藏明弘治嬌黃釉綠彩高足碗看展照
然而,根據景德鎮珠山明官窯遺址出土的,拚接而成的宣德黃地青花盤(圖6),不難發現黃釉和青花呈色都有深淺不一和色差的狀況。因而僅憑黃釉色地和青花發色的深淺來斷代真偽,並不是可靠的鑒定點。
圖6:景德鎮出土宣德黃地青花盤
同樣,雖然弘治嬌黃釉達到了曆史上最高水平,其胎質潔白細密,釉質肥腴,但與宣德器一樣,也不可避免地有呈色深淺和黃釉色差現象(圖7和圖8)。
圖7:館藏弘治微塌底的黃釉窩盤
圖8:台北故宮藏明弘治綠釉黃裏碟看展照
鑒於這一點,朱裕平先生在《明代青花瓷》書中提出,在鑒定黃釉青花花果紋盤的時候,由於宣德,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官窯都有生產,外觀及其相似,僅憑釉色判斷,不足以掌握鑒別依據,還要根據其繪畫紋飾的風格來判斷(圖9)。同時,要掌握弘治朝瓷器的特點,如盤底下凹;底足稍矮,圈足光滑圓潤,內牆直立;器底釉麵色調並不非常白,常發灰或泛青色;落款的‘年’字第四畫,常為左斜的短豎,‘治’字的口末筆明顯出頭等等,來進行鑒別。
圖9:明宣德至嘉靖黃釉青花盤上的紋飾比較
事實上,在收藏實踐中往往沒有這麽簡單,常常出現胎釉極其接近,畫工紋飾不遜的情況。即便是新的工藝品,經過砂紙、牛皮打磨等手段之後,火氣全無,包漿顯現,不仔細分辨是看不出來的。弘治瓷器是繼承成化特點,纖巧細膩,其黃釉器的手感適中。不像其他朝代,弘治黃釉瑩潤飽滿,存世品中很少有露白缺憾(除非遺存環境所致)。而當前所見的很多黃釉盤碗,手感厚重,釉麵不均勻,有一塊塊露白現象。正是由於太常見,許多人反倒沒有警覺了,甚至誤讀。用現代觀點來看,這就是品牌透支。正如LV皮包,本來質地款式考究的大名牌,受人追捧,直到被山寨了成千上萬,幾年下來,人們已不在乎其做工質地,而是為了要那種外觀,那種忽悠了。弘治黃這個品牌,承載古人文化藝術結晶的商品,其命運可能更糟。
目前市場上,突然一大波黃釉器來襲,正如同其他顏色釉器一樣,如天藍釉器,冬青釉器,茶葉末器,霽藍釉器,紅釉器等等,充斥了大小拍行。再加雜著傳統重災區的元明清青花器,成化雍正鬥彩器,萬曆康熙五彩器,乾隆粉彩洋彩器等等,使收藏大軍一一中招。要在浩瀚的藝術品中挑出真貨,必須要有足夠的實戰經驗和知識才能有條件做到。去年蘇富比紐約春拍上,有一件明弘治黃地青花梔子花紋盤(圖10),估價40-60萬美元;去年匡時香港秋拍上,有一件明弘治黃地青花雲龍紋碗(圖11),估價1百萬至1.5百萬港幣,能識別麽?
圖10:2016年蘇富比紐約春拍明弘治黃釉器圖錄照
圖11:2016年匡時香港秋拍明弘治黃釉器上手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