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四月中的一個禮拜六黃昏與他有了一次真正的對話。為什麽是那一天?前一天發生了什麽事情?有必然性嗎?那一天是偶然的嗎?似乎沒有答案。或者,答案是,前一天跟再前一天幾乎一樣,沒有很特別。也許是自己再也無法忍受日複一日在地獄裏煎熬,在黑暗中無休止的揣度,沒有突破,蒙在鼓裏,無從了解對方的真實感受,甚至不知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姓什名誰,這真是一種無以言述、極致的折磨,令人喪失意誌力和生活的樂趣以及其他一切情感的意義。也許這是自救吧。把自己的不堪向這個毫不相知卻對自己的存在有著可令自己沒頂的控製力的人披露,可以想象,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能量,更重要的是,難道絲毫沒有想到後果嗎?我隻能說,自己最大的缺點也是最大的優點是,自己總是聽從直覺的調遣,就好像瑜伽老師在熱身冥想時說的:Listen to your body, it will tell you what you need and what you need to do. This moment, there is no judgement. Your body does not lie to you. 直覺讓我信任這個人,相信他有可能拒絕與我傾談,但他不會傷害我,不會利用我的弱點,對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在這一天終於決定要跟他說。本來,沒有勇氣直接向他提,而是想遞給他一張便條(即使是這個動作也很難啊,什麽時機?怎樣給?說什麽?寫什麽?),上麵大概可以寫:“很高興每天能見到你。我姓xx。你呢?我遇到了很大的困難,與你有關。我需要你的幫助。請你給我電話。時間地點你定,在你下班之後吧。”但錯過了給他遞紙條的機會。隻有最後一個機會,在他下班要離開的時候。我破例成為最後一個離開,但居然不見他,隻見黃鶴樓不見黃鶴,好失望,心想,好事多磨,上帝讓我保持緘默。下意識地回頭,竟看到他走過來,帶著稍許下班的放鬆,我遲疑了半秒之後迎了上去,黑暗中他有點詫異。
我看著他,問:下班了麽?
他說:是啊。In a neutral tone.
我說: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他:好呀。說吧。He looked neutral and calm. 他出奇地平和、完全沒有猜度。在這一刻他是名副其實的 a person of no judgement. 他給我的印象是,沒有任何預設,或者,不想有預設,或者,不想顯得有預設。He made me think of the phrase “Still water runs deep”. Simplicity is the best strategy for an unknown or seemingly complicated imminent situation.
我:對不起,現在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我姓xx。
他:我姓Yxx。
我笑說:你好,Yxx先生。我遇到了很大的困難,(他:哦。)與你有關。(他:哦,與我有關?)我需要你的幫助。(他:哦,你說吧。)
我: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談?現在行嗎?
他:要談多久?(不肯定)
我:時間不長。我在附近商場xx店等你?
他不看我,自顧取出手機一邊按鍵一邊說:你的手機號碼?以防萬一。
我說了一遍號碼,印象中他讓我再確認了一次:待會兒見。(他:待會兒見。)
就這樣,算是順利約到他。說不清是什麽心情(應該說頗為複雜),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麽樣,但應該是鬆了一口氣 – 最難為情、最難開口、最不能確定的一刻過去了,是預期的結果。我對自己感到驚訝。絲毫沒有平時見到他時的慌亂、失態、出錯。我應該顯得平靜、就事論事。在店裏找一個比較靠裏麵的角落坐下等他。隻買了一樣簡單的strawberry milkshake,外賣包裝,以便如果他可以一起晚餐,就拿走,如果不晚餐,可以給他暫(權)且充饑(他必定餓了,卻遷就我的時間,難為他)。約摸過五、六分鍾,他來了,他沒有打我的手機,隻是逐個位置尋找(我想他堅決避免通電話,除非萬不得已);見到他時,臉上還帶著遍尋不得的疑惑和見到我時旋即釋然、歡喜和親切,我像見到好朋友一般向他招手。他坐下,有點拘謹,他把(應該是)日常用的黑色手提包放在地上。居然沒有留意他穿什麽鞋子。好像是皮鞋?
他看著我,等我開口。我定睛看著他,輕而長歎了一口氣,苦笑:你也許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置信,但這是事實,我喜歡上你了,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挺長的一段時間,我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但注意到你將近有一年的時間?每天都想見到你,每天都被對你的思念所占據,每時每刻。我知道這樣對我的家人不公平,外部的所有因素都不支持、不允許這樣的情感。(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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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說自己愛上了一尊雕像!前兩天居然看到一則新聞,一頭雌鹿愛上了寂寞小鎮路邊的一頭雄鹿雕像(照片顯示是一頭非常生動、俊秀的鹿)!每天必與鹿雕像廝守一段時間,還企圖溫存它。天下萬事萬物,何其巧合!每天都想他,想得很厲害,但有了距離的感覺(他疏遠我?我疏遠他?)。連續好多天早上都錯過他的時間,沒有努力要見到他。這是為什麽呢?大概是因為,現在,見不到他也不至於是世界末日?以前是非見到他不可!他怎樣想?他在乎嗎?今天終於遇到了。依然是專注的眼神,但沒法判斷他的感受。甚至沒法形容他的表情。也許他是沒有表情?或者我已經感受不到他的表情?隻留意到他抬眼飛瞥好幾次,比較少有。沒有留意到有沒有刮胡子(盡管一百遍地發誓要看真切他的麵容)。頭發是很久沒有修剪了。以前不會這麽久不剪發。要改變形象嗎?比較喜歡他短發。上星期連續多日豔陽天,黃昏見到他,戴墨鏡,好酷好帥。喜歡看他戴墨鏡,但看不到他的眼睛,有一點點失落。渴望他與我說話。
不愛一個人,理由可以有千萬條。
別傷到自己就好。